第122章 .一二二鹊园205

  管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拱手道:“提督大恩,谢氏一门此生不忘。”

  大篆轻轻摆首:“老伯此言差矣。皇爷心系江南臣民,隆恩遍及境内——谢家,难道不也在其中?”

  管家顿时肃然:“老朽受教了。”

  说话间,遥遥见得御驾已经往门前大街上来了。

  两旁早就设好了路障,大篆略一挥手,身后一班内侍迅速各归其位,杜绝一切闲杂人等误闯的可能。旋即,两人匆匆下阶,跪拜迎候。

  皇帝自己下了辂车,又搀着太后落地,长公主与四王跟随其后,大篆一一见过礼,皇帝便点头笑道:“起来吧。”

  太后兴致不错,端详了他一眼,问:“这是大篆不是?”

  大篆连忙答道:“奴才何德何能,承蒙太后娘娘记得。”

  太后很是赞许的样子:“多年不见,越发威风了。”

  大篆满是惶恐:“奴才不敢当!奴才在外头为皇爷办差,往来的大人们每常抬举着,归根结底都是因着对皇爷的一片忠心,奴才时时自省,绝不敢胡作非为,有损皇爷的威仪圣明。”

  “好了。”皇帝轻笑着托住太后的臂弯:“日头渐高,叙旧的话留着进屋再说吧。”

  谢家的管事这才寻着机会搭话,请皇帝一行往内走。

  走了这么久的水路,御船再是宽阔平稳,眼下人犹是疲乏的。谢家家主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恭恭敬敬地将皇帝引到正院里后,道乏奉茶,见皇帝由宫中内侍们伺候着擦汗净手,暂且无话问他,便识趣地告退下去,待他们歇息够了,再提游赏之话。

  伺候皇帝起居,这是苏总管的分内事,如今当着大篆的面儿,更要显露显露,行事越发游刃有余。

  大篆却没把他瞧在眼里,沉声向皇帝禀道:“奴才的人没接着娘娘,那边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又问了街坊,说是娘娘染病,往别处寻名医去了。”

  小篆听得一咯噔:娘娘?必定是那一位娘娘无疑了,怎么扯到她头上的?

  赶忙收好了皇帝换下来的衣裳,一时且不急着走,磨磨蹭蹭地暗留神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垂着眸,看不真神色,默然一时,话头仍叫小篆闹不明白:“今儿码头上接驾的人纷纷杂杂,也不知道谁来了谁没来。“

  大篆闻言道:“皇爷放心,奴才们都记着呢。随后皇爷要召见谁,奴才即刻去大人们的下处请就是。”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午后再传他们吧。”休整了这一阵,便往太后那边去。

  大篆小篆等人缀在后头,小篆得着机会,暗把大篆一扯,拿眼神朝他打听怎么回事儿。

  大篆不为所动,面色凝重:“别瞎问,过两日就见分晓了。”

  德性!小篆顿时不忿,虽知道分寸,猜得多半事涉朝政,但还是见不惯大篆这副模样儿,心里酸溜溜的。

  他知道大篆和自个儿不一样,说一点儿不羡慕是假的: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兄弟姊妹太多,爹娘实在养不起,只能把一个净身送进宫来,换余下人的活路。大篆不然,大篆祖上原是前朝的阁老,何等的风光!可惜后来在党争中斗败了,一大家子都倒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人们没入禁庭,或者干脆充入教坊。

  连重孙辈也没能幸免,丁点儿大的小公子,因为素来有神童的美誉,捡了一条命,但从此换了个世人不耻的身份。

  真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一世就罢了,偏生又遇着当今天子。皇爷栽培他,又将他外放做了提督,他竟不知斤两,做起流芳后世的梦了。

  笑话,太监这样的人,几时能与流芳后世沾上半点儿关系?

  小篆跟他不见外,这几年偶然见着面时,没少揶揄提醒,怕他痴心妄想得过了头。

  谁知他一个字儿没听进去!小篆惋叹着摇摇头,抱着拂尘往四王的住处去了——皇帝刚吩咐了他,去叫四王安顿妥了便过太后这儿来,一道出席谢家的洗尘宴。

  谢家这一场洗尘宴可是花足了心思,既要郑重且风雅,否则不足以表达对皇帝的恭谨崇敬,又不能显出铺张奢靡,惹得圣心猜疑。大厨房上上下下数月前就开始筹备,拟膳单聘名厨,反反复复斟酌细节,不一而足。

  午后,谢家夫人几妯娌并各房女孩儿们来向太后及长公主请安,行礼后依序告了坐,陪着两位主子话起家常。

  太后因知道在座的女孩儿里,有人要成为将来的四王妃,即便并不喜欢夏侯祈,却也不想娶一个搅家精回去,故而特意观察起她们来,看看有无言行举止不妥当的。

  谢家这边呢,同样是心照不宣。适龄的女孩儿里,以长房长孙女韫柔最为出挑,其余人便不再喧宾夺主,安安分分地凭着长辈们偶或将话头递来,韫柔适宜地答上两句。

  女眷们闲叙得益发融洽,而皇帝这头,谢家主仍没轮着时机略尽心意。

  一拨大臣从书房里告退出来,另一拨又诚惶诚恐地弓腰进去了。

  这是许多外任江南的大人们头一次面圣,除却请安外,述职述廉少不得。前番永州雪灾,大伙儿赈灾安民,不辞辛劳,听京里的意思,这一次皇爷是亲来论功行赏的。

  日头渐西,热意却不减。湖广司右布政使被安排在最后一拨,此时似有些耐不住,不时地掏出手帕来拭汗。

  终于,前头几位大人两股战战地出来了,门口侍立的内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快跟上。

  右布政使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书房里果真清凉些,一冷一热之际,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皇帝就坐在御案后头。而立之年的天子,正值鼎盛,威名震慑八方,如今打上了照面,确乎不容小觑。

  皇帝正低眉饮茶,并未捕捉到他不敬的视线。右布政使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行下大礼:“湖广承宣布政司沈竞,叩请圣安!”

  “沈方伯①,请起吧。”皇帝的口吻很和煦,只是沈竞混迹官场多年,听得真真切切,这样一道嗓音,其主人绝不是平易随和的善性人。

  “朕听廷臣②提起,方伯是积年能吏,在这湖广诸多衙门供职过,年头比大徵立国还要久啊。”

  “草臣惶恐!”沈竞不敢轻忽,当即道:“草臣德薄,生于乱世,报效社稷明君无门,唯能苟且一隅,为生民稍尽菲薄之力。若无□□与陛下之恩,草臣何有今日?”

  皇帝笑了一声:“方伯言重了。布政使掌一省之政事,乃是古之牧伯,朕之倚仗。朝廷的恩泽,全凭尔等承流宣播,黎民的诉求,也仰赖尔等上达朕听。江山永固,功在尔等;若尔等背离,朕则眼盲耳聋、口不能言,孤立寡与啊!”

  “草臣不敢!”沈竞跪地请罪的姿态一气呵成,指天誓日道:“草臣毕生忠于陛下,不敢稍违,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方伯的为人,朕自然信得过。”皇帝不禁叹了一口气:“倘或左布政使亦如方伯这般,何至于沦落至斯…”

  直到此刻,沈竞从容不迫的心境方才波翻浪涌——他以为严明慎已经逃了,他肯赶来应天府稳住皇帝,是以为严明慎本应带着他的家小一道逃走。

  皇帝站起身来,端的是一派委以重任的模样:“方伯,替朕好生规劝规劝他吧。”

  永州雪灾中安民有功的人得了褒奖提拔,但更多沾沾自喜的人折在了他们多年的一手遮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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