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离人愁 · ✐100

  此时冬雪零落, 红梅凌霜。宫内的若干梅花珍品尽数绽放,傲然于百花之中。

  而于梅园小道上,便见一郎君与一佳人漫步赏花时二人遗留下的一大一小的脚印。

  倘若不知情的人,真得夸赞一声:“郎才女貌。”

  但你若上前看一步, 便见男子虽在言谈举止间, 显得有些许风流。但其却从骨子里透出对身侧女子的恭敬之意。

  而此二人便是君行鹤与谢卿姒。他早已得知女子将于明日离开今都, 前往他界。便刻意在宴席前寻她一聚。

  只见君行鹤稍微躬身, 抬起一手以让谢卿姒搀扶前行,毕竟雪天路滑。

  但他却面带笑意,言语戏谑:“你可真是厉害, 赵娇儿这般刚烈性子的人亦是被你折服。果真应证俗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谢卿姒一听此话,便狠狠剜一眼冷嘲热讽的人。她可不是蠢笨之人, 会误以为他真是在夸赞。

  随即呛声回应:“你这厮说话怎的如此夹枪带棍的,莫非今儿出门吃错药?”

  不待如今心气不顺的君行鹤回话, 便见女子雪面粉颊尽是吟吟笑意, 再言:“亦或是, 因为我一行人即将离开而内心悲愁不已?”

  君行鹤一顿,停下脚步,放置与腹部之间的手稍微卷缩,其神态全然不似权倾朝野的辅助大臣。

  但他搀扶女子的手却未收回,语气不知是悲是喜言:“此一别, 便再难以相见。待我鬓发霜白,垂垂老矣之时, 你依然如此时一般,娇颜梅, 肤莹雪。”

  继而禁不住自嘲一声:“昔时未知,我竟然待你,如待陛下一般心生敬意。但纵使我朝雄霸天下,亦是未能留住你的。”

  今儿离别在即,前头方送别赵娇儿。如今甚至是身为男儿的君行鹤,亦是显露出这般依依不舍的姿态。

  让一向恣意的谢卿姒,心底不由生起离别的愁绪,郁气挥之不去。

  此时朵朵梅花瓣不因素雪而低眉羞怯,反而在毛毛飞雪中,越凸显得清艳冷绝。

  但身为景中人的谢卿姒与君行鹤皆保持沉默不语。半会后,女子方才故作气恼的甩开权臣的手。

  只见她镇定自若,丝毫未在意的轻笑出声:“缘之一事令人无法琢磨,但既然缘分已让我与你等人相识相知一场,定是有其道理的。”

  继而再言:“他日无论是否可以再重逢,想必我等已未有遗憾可言。”

  可此话一出却反而得到君行鹤的恼意。除却初识时,因为未深知谢卿姒。误以为是出现一搅乱君心的人,便惯是对其怀有敌意。

  此后便从未对她心生不快。但是如今不知是因分别带来的愁绪,扰得人无法冷静思考。亦或是其他,君行鹤便当真断定女子是态度轻慢。

  于是不由拂袖转身,似顽童在怄气一般。

  而谢卿姒头一次见他做出这般行为,瞬间一脸茫然。但亦是知晓缘故是为何,随之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可女子却未好声好气的前去宽慰一番。

  只是轻启步伐走向梅林,葱玉指尖轻点于红梅瓣上。此刻便见女子宛若梅中仙妖,手心处施展出的灵术似与簇簇红梅相染,景象异常瑰丽,华美。

  梅花扬起身姿与飞雪共舞,于天际化为游龙戏凤,随一声龙吟凤鸣而一同缓缓飘落。

  一簇红梅轻然落于女子掌心中,只见梅带妃红灵力的熏染。

  恍若昔时她赠予朝武帝,金丝皇菊一般。二者皆可成永生花物,皆是蕴含所赠之人的美好祝愿。

  谢卿姒温情一笑,看向君行鹤。而梅花便从她手上落向他,女子轻言细语:“我等人皆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但唯一不容得置疑便是,皆已在彼此的心间处染上浓墨重彩。”

  她轻抚点缀于钗上的流苏,不知是否今儿感触颇深,人亦是眉目婉约,清艳宜人。

  向嗫嚅不止,踌躇不决的臣子言:“再且言,你于宦海沉浮中定可持以坚韧,雅傲之心。我由衷祝你在征伐厮杀的官场中,得高位获首红。”

  “如此这般言道,可如你心意?”

  女子话落后,歪头,戏谑一笑。着实是人比花娇,见者欢喜。

  而君行鹤亦是不能免俗,虽然心底深处仍存有离别不舍之意,但是既然女子已经劝解,宽慰到这般地步。

  倘若再得寸进尺,不免会惹得她不悦,且终究是无法挽留得住的。

  于是大步走向佳人,行俯首称臣之礼,讨巧卖弄言道:“臣谨遵仙子旨意。”

  继而君行鹤再躬身抬手,欲带其去御书房,今日尚且有要事仍未处理。

  但在二人将走出梅林时,谢卿姒突兀的询问一声:“你可前去送林以柔最后一程?”

  日前在谢卿姒昏迷不醒之时,朝武帝念及林以柔与她,君行鹤曾有些情谊。

  便在解决与朝司和有关的一干人等时,特赐让林世青抚棺椁葬入林氏家族的祖坟。

  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家虽更新换代,而林世青以朝武帝一系,得以继任家主之位。可林氏一族终归曾经附属于朝司和一派,其门下众生遍布。

  因此,为以示林家的衷心,一切人际走动,皆是简之极简。

  更何况名义上已是朝司和侧妃的林以柔,其身后事只得匆匆入葬。

  而君行鹤于佳人离逝之事,心中亦是再无波澜,只轻叹惋惜:“无。”

  谢卿姒思量良久之后,欲想告知他一事,但听他如此回应,便不再言语。

  待二人走后,空留漫天的红梅素雪,不知是否是在感慨:情之一事,唯有两两相赴,方能厮守。倘若唯有一方怀有炙热的心,亦是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御书房里,早已聚集朝中的大臣们。众人在下朝之后似相约而来一般,求朝武帝收回诏令。

  孝字当头,赵太后毕竟身为朝武帝的母后,无法与赵氏其他一干人,等同处置,斩首流放。

  但朝司求亦是不欲再见到赵太后,便驱逐出宫,与王妃一同幽禁于安和王府。

  可众臣担忧的并非是此事,此前因谢卿姒突然于战场中晕厥,朝武帝亦是身怀重伤。

  不免让朝司和有机可乘,于众人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今儿不知朝武帝是何想法,竟然收回继续追捕朝司和的诏令。

  因而让一众大臣不由心生恐慌,忧虑他卷土重来,再徒生事端。

  此时朝武帝位于首位,见低下众人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不免轻笑。朝司和如今便是丧家之犬,其明里暗里的势力皆已被他连根拔起。

  纵使他未被抓捕,今后亦是困顿潦倒,一生皆在落败的阴霾中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方才是惩戒他的最佳方法,无能为力的痛苦,如同阴沟里的脏物度日。

  朝武帝心里思索的一番事,自是不会告知朝臣们。此时此刻的他摩挲于指上的玄玉扳指,往日锐利的双眼越发凸显帝王之相。

  他方想挥退众人,只见殿外踌躇不前的安公公似有事禀报。而朝司求朝宫殿门扉前看去,便见君行鹤带谢卿姒一块前来。

  众大臣只见稳坐江山的陛下,冷厉的面庞似在刹那间换成他人。他大步下台阶,略带些许匆忙的走向来人。

  甚至替换君行鹤的位置,放慢脚步,搀扶盲眼的女子踏入门槛。

  而朝臣更是不知,此刻帝王虽一举一动尽显柔情之色。但待女子离开,尔等人皆只能在经年累月后,从回忆中见到。

  但不知朝武帝是出自何居心,欲携谢卿姒向高位走去,且未让众臣告退。可已经得知他心意的人,怎会不知他是何私心。

  偏女子狠心,根本未让他心底再生希冀。轻甩开他的手,言道:“陛下,您且让大臣们退下,我尚且有事与你商讨。”

  一直留意他二人的君行鹤,见陛下被无情的拒绝。他身躯一滞的看向被甩开的手,失落更是在眼里一闪。

  君行鹤见状,赶紧恭请在座年老的大臣们先行离开。而当他转身方要返回殿内时,只见朝武帝已经携同谢卿姒前往今晚的宴席之地。

  此时的谢卿姒眼帘低垂,心里头一次颇感五味杂陈。

  在从御书房走后,朝武帝强势的携其前来。但口吻却似存有一丝恳求:“卿姒,且再让我陪同你走最后一次。”

  她虽知晓,林以柔一女子以飞蛾扑火之势,深爱君行鹤。但她却未曾想有朝一日竟然有一人亦是深爱她至此,且其人竟然是一位帝王。

  情爱一事自古以来皆是扰人得紧。谢卿姒自幼便被疾病所困,因此她不似寻常豆蔻女子,欢喜觅得如意郎君,亦或是如女修一般苦练修为。

  于谢卿姒而言,一切皆是困扰,一切皆是虚妄。她人不知在何时便会下黄泉之地,化为尘土。

  何必执着于身外之事,病痛缠身早已耗尽她的所有。

  在她少有的苦闷思索之际,朝司求已带她来到朝武帝国最典雅宏伟的亭台楼阁。甚至于下方台阶亦是未能望得见到高处的。

  在谢卿姒心不在焉的时,人便将摔向台阶上。惊险时刻,幸亏得一旁的朝武帝扶住,否则今儿可别提赴宴一事。

  “怎的这般不当心点。”

  朝司求语气不由加重,毕竟是高阁,倘若一招不慎摔下去,可真是后悔莫及。

  但人常言,关心则乱。谢卿姒即使会受伤,但自身亦是有法术加持,倒未必这般着急忙慌的。

  可女子今儿却颔首低眉,回应:“多谢,日后定会注意的。”

  倒是未如往日似带刺一般,反驳朝司求的好意。你瞧,纵使是心硬之人亦是会心存柔软,体贴人心。只是,终究帝王非她欢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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