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别扭49

  时雨在心底将自家妹妹数落了一顿,苦着脸立在原地,静等承受主子爷的怒火。

  可是半晌过去了,料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席卷而来。时雨悄悄地侧了侧脸,朝自家主子的方向偷瞥一眼,然后整个人便呆住了。

  沈临渊非但没有生恼,反而微微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地将视线落在了那碟品相精致的点心上。他不开口询问,时雪只好垂下眼帘,老老实实地主动交代,说道:“容姑娘说,小厨房点心可口,算她借花献佛,为早上的事儿跟您赔个不是。”

  “赔不是?”沈临渊笑了,笑声温淡。

  时雪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清楚,容嬿宁口中的“不是”到底所指为何,但自己传的话确实只字未差。

  沈临渊盯着那盘桂花糕,兀自轻笑了一声。

  时雨更是瞪圆了眼睛。

  借花献佛的话,竟还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况且这点心光闻着都嫌甜腻,自家主子肯定不会碰,容姑娘的一番心意可是用差了些。

  然而,在时雨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沈临渊却伸手拈了一块桂花糕,送至唇边。轻轻地咬下半口,沈临渊顿时眉头一皱,但到底还是慢悠悠地咽了下去,至于剩下的大半块,却是如何也下不去口了。

  时雨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十分贴心的沏了一杯清茶奉上。

  “爷,您喝口茶?”

  沈临渊眄一眼时雨,没有碰茶,反倒是把剩下半块点心尽数吃了,动作慢条斯理,透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她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沈临渊抿了口茶,忽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时雨和时雪都是一愣,还是时雨先反应过来,凑在自家妹妹耳边嘀咕了一句,时雪才茫然开口道:“好端端的,容姑娘作甚要收拾行李?”

  时雪抬头望向自己的主子,见他正凝眉看过来,不由地伸手挠了挠头,语气里掺着不确定,说道:“奴婢见到容姑娘时,她正吩咐身边那个叫檀香的小丫鬟裁纸,看样子不像是准备辞行啊。”

  她话说出口,便见沈临渊沉冷的面色似有缓和,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时雪想了想,再度开口道:“容姑娘说,她身边的护卫伤势未好,恐怕还得在耽搁一些时日才能继续赶路。”

  倒是记挂着那帮护主不利的家伙。

  沈临渊将杯盏叩在案上,“她还说了什么?”

  时雪摇摇头,摇到一半又吞吞吐吐的道:“别的姑娘也没有多说,倒是话里话外有些关心爷的公务?”

  这话时雪说得有点儿心虚,她当时听着容姑娘的原话,其实更像是打听着她家主子什么时候离开,甚至像是盼着她家主子早些离开此处一样。

  时雪眼神飘忽的模样,沈临渊看在眼里,一时冷冷的笑了笑,脸上才恢复的一丝丝温和,又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另一边的厢房里,檀香将裁好的纸笺置于书案上,又从箱笼里取了容嬿宁惯用的笔砚出来。

  檀香常在容嬿宁身边伺候,除了照料主子的衣食起居外,书房里的笔墨活儿她也伺候得多。铺纸、研墨、递笔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行云流水。

  容嬿宁提着笔,对着笺纸微微出神,良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凝神聚气,稳稳地落下了第一笔。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因为容夫人长年吃斋念佛,容嬿宁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佛理,读了不少佛经。她心中既然惦念着沈临渊的救命之恩,又自知沈临渊出身贵胄,她能拿出手的谢礼,恐怕都很难入得他的眼。因此,几番思量以后,容嬿宁还是决意为沈临渊亲手抄上一卷佛经,诚心祈祷祝愿他一生平安喜乐。

  抄写经文,贵在静气心诚。容嬿宁抄得认真,浑然不知外面天色渐暮。

  “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金刚经》第七品抄毕,容嬿宁不由得搁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在心里估算了一回,依照这半日的进度,再有两日的功夫也应当是足够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容嬿宁吩咐檀香将抄好的部分妥帖地收好以后,自己方起身走出厢房。

  夜色如同浓淡相宜的清墨悄然晕染蔓延开,将白日里的喧嚣悉数掩去。庭院中,除了微风拂枝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声响,显得格外的静谧清幽。

  容嬿宁抬头,看向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微光,不由地叹了口气。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向手捧披风追出来的檀香,问道:“檀香,我们离开江陵多久了?”

  檀香一边替她系好披风,一边道:“若从启程进京的那天算起,该有三月的光阴了。”三个月弹指一挥间,日子过得太快了。檀香在心里默默地想。

  “都已经三个月了啊……”容嬿宁有些怅然,“阿兄这会儿应该已经归家了吧。”

  容御离家求学,在距离江陵千里之遥的南郡崇正书院念书。按着旧年的惯例,该是岁除入学,岁末归家。然而,容御明年即将下场应考,在崇正书院的功课早就已经完成,容嬿宁尚且记得端午那会儿收到的家书上,自家阿兄有说过归家的日子。

  好像是穷秋之末?

  檀香道:“是啊,说不定大少爷比姑娘归家的日子还要早上一些呢。”

  说这话时,檀香的语气有些隐隐的雀跃。她巴不得容御能早一些回到江陵家中,好发现自家姑娘受了怎样的委屈。

  容夫人当初答应胡氏那样荒唐的要求时,檀香曾经不止一次的撺掇着容嬿宁写信向容御求助。在她看来,阖府上下唯一能替自家姑娘做主的人只有在外求学的大少爷,毕竟那是唯一一个将姑娘放在心坎上疼惜的人。然而,那会儿一来时是容夫人派人将西小院看得严实,书信送不出去,二来也是容嬿宁自己不愿意教容御和容夫人再生龃龉。

  因此,容嬿宁被送进盛京,险些成了益阳侯府李代桃僵之计的牺牲品,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容御进行的。

  檀香清楚容夫人的谋划,不过是打着木已成舟、无可挽回的念头,让容御无法生事,甚至还能叫他为了能日后给容嬿宁撑腰,从而更加勤奋刻苦的考取功名罢了。

  而今,益阳侯府的满盘算计已经打消,自家姑娘安然无虞地踏上返乡之路。若是她们在容御之前归了家,届时只怕容夫人会直接将此事掩盖过去,不教他知道半分,而纵使被容御知道了,恐怕也会以“探亲”之名粉饰太平。

  檀香看着自家姑娘越发纤瘦羸弱的身形,心中对这两种可能性都充满了排斥。如此,她倒宁愿能在此地多耽搁些时日。

  容嬿宁不知檀香的心思,这会儿她想起容御,反而思乡情浓,恨不能早早的归了家,早一日见到兄长。

  但她很快又想到沈临渊绷着一张脸冷嘲的话语。

  ——容姑娘是久病成了良医?

  ——以你现在的身子骨儿上路,莫说初雪,便是辞了旧岁,陌上花开,只怕也到不了江陵。

  沈临渊说话的语气很不好,当时听在容嬿宁的耳朵里像是针扎木刺似的。可后来,就如同檀香所说的一样,容嬿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沈临渊言之有理。

  她这一副病歪歪的身子,勉强上路,还不知要如何拖累他人呢。

  所以,在想明白以后,容嬿宁再没有开口吩咐檀香收拾行囊,而是取了纸笔,抄写经文。

  当然,哪怕她心里感念着沈临渊的救命恩情,可还是为他冷嘲的话而心生别扭。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时雪离开时,来了一出“借花献佛”。

  想到这儿,容嬿宁不由地侧身望向东面,半高不矮的院墙挡住了外头的灯火,可她却从时雪的话中知道,沈临渊就住在不远处的东苑里。

  那盘桂花糕甜腻腻的,他,应当是不会碰的吧?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蒙面的少年小哥哥见着她吃点心时,眉头都皱成了重叠的山峦了。

  容嬿宁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小气,也有一点点胆大妄为,但她还是不禁抿唇轻轻地笑了,眼中溢出鲜有的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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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宁:你救我性命,我抄经文渡化你如何?

  沈阿渊:……不如用糕点甜死我得了。感谢在2021-08-26 23:22:22~2021-08-28 17:2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看罢 15瓶;我在曾母暗沙吃冰棍●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别扭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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