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春山 - 分卷阅读71

非风雪将来的预兆，而似温吞的水中窜进的一块冻冰。胡枝子骇然醒来，只觉寒意入侵体内，经脉间激荡逆流。他即刻打坐调息，在凄冷的风中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忽地，耳边响起脚步声，沉稳从容，一步一步，快要走到他的背后。他皱紧眉头，先行点住几处无害的穴位，将紊乱之息封住，这才就地翻身，既可拉开距离，又可正视来敌。他的手中，隐藏着一支寒刃。
昏黑之中，一盏风灯骨碌碌朝他滚过来，他起脚踢开，刚触到灯罩，风灯骤然飘起化为十数盏，烁烁然，将他团团围住。十数盏灯光交相辉映，虽不若日光般强烈，也照得睁不得眼。胡枝子挥起短刃肆意砍杀，寒光所到，虚象迭生，扰得他头昏眼花，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废物！”一声怒斥传来，风灯之围澌灭。
冷汗现在胡枝子额上，他惊异道：“法师！”
“滚下山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胡枝子惊惶问道：“法师为何发怒？”
“哼！我以为你潜心修炼，尚可调教，却不知半月已过，还是不堪一击。如此惫懒，与朽木何异！”
胡枝子羞愧难当，埋头低泣。“我——”连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又一盏风灯浮于半空，恰照出扶光阴沉的脸孔。他竟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徐徐走近那个痛哭的小妖。许久，才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哪知，胡枝子如着魔一般，扑到他身上，哭得更甚。他许久没被人如此亲近，直觉危险逼近，起掌就要劈下。
“对不起——”
扶光眉头一皱，手掌竟僵在半空。不知怎么，落在胡枝子头顶时，化为慈爱地抚摩。这种和善的态度，曾发生在遇见封寒的那个春日，可怜的孩子随难民涌入城中，却因抢不到善人的粥，饿得瘫软在地，又被凶恶的人群践踏。他路过时，只是想安抚一缕濒死的孤魂，却谁知竟收来为徒。他曾自嘲地以为是被鬼迷了心窍，正如此时这般不由自主。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胡枝子委屈地擦擦眼泪，垂头站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枝子见扶光怒容未消，哪里敢说真话？便胡乱说道:“我——我去了锦绣山，阿胡她——她赢了我，我们还去——”
“你和她斗法了？”扶光掇过胡枝子的手腕，二指探脉，少时，说道:“无知无畏，这等虾蟹的本事也敢斗法。输赢都不过是笑话，何况还要为此伤神？明日，我传授你一些易学的法术，你练得精熟，再找她比试，哪怕她是仙家门徒，我也包你有胜算。”说话间，脸色也变得和悦起来。
胡枝子哪知会得到这样的惊喜，破涕为笑，若不是法师威仪仍在，恨不得拜拜这个再生父母，命中贵人。
扶光见胡枝子掩不住的兴奋，一时又念起旧事，“当年，封寒可比你要稳重得多”，忽地脸色微变，挥掌劈向身后的灌木丛。“出来吧！”

两歧分（下）


掌风凌厉，其间隐有刀光骇目。灌木丛倒伏下去，被斩下的碎叶残枝漫天飞散。訇然，一幅白布障涨满，自黑暗中脱颖而出，跃至灌木丛上。掌风袭去，布障遇势凹陷回去，恰将寒光容纳而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双手如霹雳般将布障收起系口，扔将过来。
接着，跳出一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额上的汗水晶莹夺目。
胡枝子定睛一看，是封寒。
“师父。”封寒行礼。
扶光颔首:“比之前更精进了。看来，你的确可以出师了。”
胡枝子却听得汗涔涔，法师竟然喜欢这么考验徒弟？对比封寒，法师对自己当是手下留情太多。
封寒沉默片刻，才道:“师父以往不曾教我和人好勇斗狠。您常说，修炼所为是除妖大业，而非逞一时之英雄。”
扶光捻须而笑:“徒儿你从无竞进之心，我若教你如此，岂不是病梅之举？修为的进益，与个人的本性相关，一旦违逆之，就像把刃磨在了刀背上，再锋利也不合用。”
封寒失笑，反驳并非他所擅长。他瞥了一眼正怀着最大的崇敬望着师父的胡枝子，它，这个花妖，不久之前还奄奄一息。若不是师父出手，也没有今日的一场训教。封寒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扶光已牵起胡枝子的手，像当初牵着封寒一样，缓缓地走向黑暗中在高处矗立着的天平观。
胡枝子一整个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疑心自己会不会是在做一场美梦而已。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着的。他忽然又想到阿胡，先前的郁闷排解了许多，些许不服气和骄傲微微占了上风。他想，什么仙君，他才不稀罕。若是阿胡也来拜到法师门下，才会是最圆满的结局。
然而，胡枝子哪里知道阿胡的处境。她心心念念都是为他打抱不平。直到月牙儿在最高的树梢上歇脚时，她依旧不想踏入庄院一步。
“阿胡——”声音在密林间回响。
阿胡差些为之所动，再听听，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