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17

  “那你说怎么办,连月钱都不上交了,难不成真要咱们养着他这小两口?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渲儿考秀才还得需要银钱打点呢。”

  陆长明不说话了,闷着头吞云吐雾。

  “抽抽抽,就知道抽你这破烟杆子,家底都叫人掏空了,自己没点本事不说,还在这充大方...”陆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夺了烟杆子,摔在地上,兀自坐在炕头上生闷气。

  陆长明被陆李氏骂的没了颜面,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良久,

  陆李氏降低声音,斟酌道。

  “你说,这小子成婚也有几日了,分家的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想什么呢,老太太不发话,谁敢提分家的事情。”陆长明冷笑一声,摆摆手,打破她的幻想。

  “哎...”陆李氏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叩门声。

  “娘,大哥让我来叫您吃饭了..”

  分家这事,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临到饭桌前,陆李氏还心不在焉地合计着。

  大成律法规定,男子成家后可酌情分家,均分家产,自立门户。

  若不是陆家老大夫妻俩没得早,这会儿她哪需要供着老的,还得养着小的。

  好在陆云琛争气,十二岁那年考中了秀才,家中田产免了赋税,可如今自己孩儿也要考秀才了,再养着这两小口可就亏大了,还不如早早分了家,蹬开这俩“要饭的”,若是能把老的,也一并丢出去,岂不是更好...

  越想越觉得分家赚了,陆李氏一扫刚才阴霾,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陆云琛这记红烧肉,肥肉松软胎滑,瘦肉久炖不柴,入口一抿即化,唇齿留香。

  再配上这浸透了满满汤汁的烀饼,直叫人大呼过瘾。

  老太太疼孙子,尝了几块就放下了筷子。

  陆李氏怕自己儿子吃亏,拼命地往他的碗里夹,陆云渲吃的头也不抬。

  陆云琛倒转筷子,给秦慕言添了好几块,动作慢了,这盘红烧肉都得进陆云渲这狗肚子里去。

  陆云津这才刚吃了两块,就被陆李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再不敢伸手,兀自捧着烀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啄着,这烀饼再好吃,哪能比得上结结实实的肉呢。

  一顿饭吃得众人急赤白咧的,饭后,陆云琛揉揉肚子,有些不太舒服。

  他回房找出那两张图纸,掂量了一番,同秦慕言知会了一声,便出了门。

  “陈岩哥,陈岩哥,您在家吗?”

  刚吃过晚饭,陈岩正躺在炕头上逗自家孩子,院儿门外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

  谁啊,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上门。

  陈岩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

  “陆...陆云琛?”

  “哎,陈岩哥,是我...”陆云琛笑眯着眼睛,冒头,礼貌问候道。

  陈岩更是纳闷,他同这陆秀才向来没什么交集,哪怕在路上碰见,也不过点点头罢了,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陈岩哥,我想找您打几个农具。”陆云琛简明说了说自己的来意。

  陈岩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

  “陆兄弟,咱们屋里聊,你想要什么样的农具?”

  陆云琛将图纸递了过去。

  这....陈岩拿着图纸,面露难色。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呢..”

  “这个是竹砻..”陆云琛指着图纸上圆乎乎的竹编物件缓缓解释道。

  陈岩更是一脸懵逼,竹砻?竹砻又是什么?

  “咱们平时给麦子脱粒,都是用石舂捶打,费时又费力,这个竹砻,也是一种破谷脱粒的农具,您看,从这个砻甄投料口放入刚割下来的麦穗,然后,用手抓砻勾推把,匀速推动砻甄,麦子会顺着砻甄上方的类似于漏斗状投料口流入砻身,砻身和砻甄的砻牙相互摩擦,就能达到脱粒的效果了,分离后的杆子和糙米逐渐自砻身边缘流入砻盘,再由砻盘下口流入放在下口处的箩筐里面。”

  经陆云琛一通讲解,陈岩才明白过来原理,这倒是个好东西,比起家中用的石舂,可省劲儿多了。

  “那这个呢?”陈岩又看向第二张图纸。

  “这是风谷机,从砻盘下泻出的糙米,里面还会混着一些碎壳、瘪粒,咱们往常都得拿筛子再过一遍,有了这个风谷机,把糙米从顶部的这个入料仓倒进去,然后转动这个摇柄,里面的风叶会跟着一起转,筛过的麦粒会从下面这个大漏斗里面出来,瘪粒走侧面的这个小漏斗,而剩下的碎屑,就会从尾部漏下。”陆云琛讲解的十分详细。

  倘若说,刚才,陈岩对这个只会读书的酸秀才还心存怀疑和鄙视,这会儿听他讲完,已经是一脸的崇拜和震惊了。

  “陆兄弟,这两样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陆云琛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比起现代便利的脱粒机,插秧机,碾米机....这又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时代背景限制了他,他还能搞出更厉害的。

  “陈岩哥,您瞧怎么样?”说得再好,总归是纸上谈兵,还得能做出来,才是实实在在的。

  陈岩没接着回了陆云琛,他将图纸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刻。

  “陆兄弟,给我点时间,三日后,给你看成品。”

  “那..陈岩哥,打这两幅农具得多少钱?我这没有现成的木头,还得用您的木材,您开个价,我先把定金给缴了。”

  看陈岩这般笃定的态度,陆云琛松了口气,选这两个农具,一是实用,很大程度的能减少人力物力,二是简单,只要明白其中原理,任何一个木匠,都能摸索个二三来。

  “陆兄弟,钱的事情,咱们暂且先不谈,我陈岩不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人,用料选材,包括工艺,咱都实实在在的,这点,你放心好了。”

  陈岩手里捏着这两张图纸,眼睛放光,死活不肯收定金,只约定了看成品的日子。

  陆云琛顺坡而下,谢过之后,便离开了。

  等回了家,已是深夜,卧房里还亮着。

  秦慕言手肘拄着脑袋,坐在桌前一个劲儿的“磕头”。

  怎么睡在这了....在等自己?

  眼瞅着少年一脑袋要磕在木头桌子上,陆云琛伸手将人托住。

  秦慕言惊醒,诶?这人啥时候进的门?

  “夜里凉,去炕上睡吧。”

  “好....”

  秦慕言微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爬上炕头,陆云琛拿起灯罩,将蜡烛吹灭,借着微弱的月光躺下。

  “今天的红烧肉真好吃..”耳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念叨声。

  “嗯?”陆云琛偏头,对方闭着眼睛,已经没了动静。

  翌日,天阴的厉害。

  浓厚的乌云遮挡住阳光,沉沉的仿佛要跌落下来,捂了一脖子的热汗,陆云琛烦烦躁躁地从炕头摸出一把蒲扇,扇了起来。

  身侧的秦慕言早已经把被子蹬到了一边,拧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陆云琛将扇子偏了偏,清凉的风徐徐袭来,少年抚平了额眉,贪恋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咯咯咯...”院里的鸡鸣声准班准点地响起。

  秦慕言揉揉惺忪的睡眼。

  “天还没亮吗?”

  “阴天,怕是要下雨了,闷得很呢..”

  不出所料,半上午的,大雨来势汹汹。

  下地的人们,跑不及的,都被淋了个落汤鸡。

  陆云琛和陆云津顾不得穿蓑衣,冒着雨,将晒在院子里的麦粒收了起来,也淋了个够呛。

  傍晚,

  陆云琛发起热来,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

  “奶奶,王大夫回老家去了,婶婶说过要几日才能回来...”陆云津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报信。

  “这可咋办....”陆老太太急得原地直跺脚,自己这苦命的孙儿,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陆云琛烧得满脸通红,怎么唤也唤不醒。

  当机立断,秦慕言准备冒雨带他回他们村里找大夫。

  陆老太太原想让陆老二搭把手,毕竟,秦慕言是个哥儿,要背着陆云琛这么一个成年男子,走那么多路,不甚容易,没想到陆长明“哎呦哎呦”的直呼腰疼。

  怕耽误了时辰,秦慕言一咬牙将人背了起来,好在陆云琛生病多年,身子骨不似平常汉子结实,他同陆云津两人互相换着,深一脚浅一脚,入睡前赶到了李大夫家里。

  此时陆云琛已经是浑身滚烫,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胡话。

  李大夫本已经歇下了,见状,赶忙将人搬进屋里炕上,切了脉后,便去疱屋里熬药。

  秦慕言拿帕子浸了冷水,一遍遍给炕上高烧不退的这人擦拭身子。

  待陆云琛退了烧,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一睁眼发现躺在陌生的屋子里,条件反射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直到看清炕前趴着的少年是自己那小夫郎,这才如释重负。

  嗓子干的如同火燎,他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来。

  “大哥,你醒啦!”陆云津端着木盆进门,惊喜地发现陆云琛已经睁开眼睛。

  秦慕言闻声,猛然坐起身来,登时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温度,还好还好....

  陆云琛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喑哑道,“水....”

  陆云津放下木盆,麻利地倒了杯水过来。

  秦慕言扶着他坐起身来。

  一杯茶水下肚,润了润干涸的嗓子,陆云琛抬眸打量了一番陌生的陈设。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

  “大哥,你昨个夜里发烧了,多亏了哥嫂,背着你走了好些山路,才找到大夫,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一夜呢。”陆云津这个嘴快的,吧啦吧啦地都说了出来。

  秦慕言挠挠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陆云琛心头一阵温热,看对方这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便知是忙活了一宿,他轻咳两声,“辛苦你了,谢谢。”

  陆云津搞不懂,自己这大哥和哥嫂都已经是成婚的人了,怎么还互相这般客气,他娘亲使唤起他爹来,可从来没说过谢字的。

  李大夫端着刚熬好的药进门,见陆云琛苏醒,盯着他将哭哈哈的汤药灌下去,重新切了脉,又开了几服药,嘱咐秦慕言每日煎于他喝,这才将三人放走。

  回去的路上,陆云琛望着小家伙不住打哈欠的背影,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约定的三日期限,眨眼就到了,一大早的,陈岩登门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竹砻和风谷机的详细介绍皆取自百度百科。

第010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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