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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将六两钱给他。沈清容看着六两钱一怔,眼底猛地泛起喜色。

  ——她这是,忘了扣钱了?

  心思缜密的黎秀才,居然忘了给他扣钱?!

  沈清容觉得她不像是会疏漏的人,试探着问:“真给我六两?你不需要再好好算算?”

  黎云书扫了他一眼,听他自我感动着问:“你是不是心疼我,不给我扣钱了?”

  “不是。”

  她静静开口,“《大学》与《道德经》加起来,你原本可以拿七两银子。”

  “是你自己非要六两的。”

  “……”

  沈清容气得差点晕过去。

  *

  沈清容背了一晚上书,他觉得自己快没了。

  他疲惫地想要离开,黎云书道:“先去休息,下午随我去书院。”

  “我才不去……”

  “在书院学两个时辰,给你二两银子。”

  沈清容立马妥协了。

  “我还能学。”他诚恳地开口,“你让我去书院,我没问题的!”

  还是被黎云书赶了回去。

  他听了她的话休息。只是总惦念着银钱的事儿,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他压在老鸨手里的玉佩,也无端想起了十一年前。

  他由数百天锋军护送回关州,恰途径燕阳。

  天锋军势力单薄,奉沈成业之命,压根不敢停留。他看燕阳城外的河水都染成红色,看偌大的城池被烈火吞噬,咬牙拔剑抵在脖颈上。

  “我是大邺皇子,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你们若是不肯救人,就休想把我带回去!”

  他记得自己是下了狠手,脖颈的刺痛迄今还有印象。

  血珠顺着剑刃滚落,他的动作终是唬住了众人。身边的天锋军尽数出动,可还是晚了。

  燕阳三千五百七十七人,救下来的连三百都不到。

  数不清的情绪在心尖缠绕。那些梦境在脑海里辗转,最后汇成了一个身影。

  他梦见黎云书逆着火光走来,手里拿着剑,身上沾了血。她的眉目依旧清冷,像是被雪拂过,桃花眼中不带半分情绪,只倒映着燕阳城扑不灭的烈火。

  梦中她徐徐朝自己走来,他撑开伞,欲替她遮去周遭纷飞的血雨,她却提剑架在他脖颈旁。

  丝丝寒气贴着皮肤传来,他遥望烈火中的燕阳城,“你是怪我来迟了吗?”

  她的双眼紧盯着他,冷笑出声。

  “《论语》二十篇、《诗经》并三百零五篇和《春秋繁露》今日背完。背不完——”剑刃倏然逼近,“休怪我取你狗命!”

  沈清容从梦中猛然惊醒。

  那句“取你狗命”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忽然忆起自己下午还要去书院,对黎云书的好感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鬼才可怜她。”

  他愤愤地穿着衣服,“把少爷我折磨得这么狠,当年白救她了!”

  沈清容嘟囔着随扶松去吃饭。

  不敢再去往日去的茶馆,他在街上转了许久,扶松对他道:“少爷去黎姑娘家的煎饼摊子上看看吧。”

  沈清容警觉,“她又想用什么来整我?”

  “黎姑娘说,她理解您挣钱的不易。”扶松不急不缓,“所以她们家的煎饼,对旁人收四文钱,对少爷您只收一文钱。”

  沈清容冷笑,“区区三文钱,少爷我是在乎三文钱的人吗?”

  可翻了翻锦囊,又想到还在老鸨手中的玉佩,他沉默了。

  “她说的一文钱,是真的吗?”

  草草吃过午饭后,他去了书院。

  千年难得一见的沈清容来了临渊书院,所有弟子都炸了。

  沈清容不理会旁人流言蜚语,沉着脸,在最后一排寻了处地方落座。

  他身量颀长,单是往竹椅上一靠,都靠出了闲散的风流,忍不住让人回头观望。

  临渊书院每学期都会有弟子变动,故而他所在的班中,有不少是未曾同他打过交道的新弟子。他原地坐了片刻,就见有素不相识的女弟子鼓起勇气上前,紧张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您......您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沈清容看她颊上飞起绯红,熟稔地将眼角弯出弧度,“你想过来?当然没......”

  “哗”地一声——那椅子被人拉开。沈清容皱眉嘶了一声,刚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就听少女讶然开口:“黎师姐?”

  “专心读书。”黎云书凉道。

  少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似是明白什么,眼底闪过失落,悻悻地离开了。

  沈清容瞪着她。

  黎云书不动如山,将书卷笔墨摆好,语气严肃,“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招惹桃花,扣你半两银子。”

  沈清容暗暗朝她呲牙,被她一个眼神扫过来,立马收敛了。

  李谦来上课时,目光在沈清容身上停了好久。

  沈清容觉得尴尬,撑着脑袋别过头不看他,权当自己是空气。

  今日讲得刚好是《大学》。

  期间抽查背诵,恰抽到沈清容。他眉头一皱,极不情愿地出声,“我没……”

  黎云书:“背一个字一文钱。”

  沈清容滚瓜烂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2]

  学堂众人倒吸凉气,活似看到了怪物。听沈清容一口气背完全篇,李谦胡须一抖,难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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