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毒只有等死的份儿了。63

  黎子序是个学医的。

  若是平日晕过去,他不会这么大惊小怪。黎云书觉出不妙,转身冲进屋中。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血气扑面而来,铜针散落一地。药箱被翻了个底朝天,四下都是七零八落的药草。

  而邹氏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紧闭双眼,唇色发紫,脸上和衣衫上沾了大片血迹,手臂上还扎着半截铜针。

  黎子序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他话都说不利索,语气中带着哭腔,“我、我只是和往常一样扎针啊!起先阿娘都没有反应,怎么突然......”

  黎云书忙去探邹氏的鼻息,见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惊得她吸了口冷气,“你......你是不是扎错了?

  黎子序傻在原地,手一直在抖,脑袋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昏昏沉沉,茫然无措。

  他......扎错了?

  他学医这么久,一直是精益求精,每个穴位都是认真研究了的......怎么可能扎错?

  可阿娘确实是因为他这一针,才忽然呕出鲜血,昏倒过去。

  能害她的,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云书顾不得太多了。

  她飞快拔出铜针,难得严肃而慌忙地扶起邹氏,“快带阿娘去医馆!”

  *

  天色黑尽,没有星月,永夜好似没有尽头。

  乌云卷积而来,淅淅沥沥,下起了牛毛雨。

  顾郎中已在屋内诊断多时了,黎云书在外面踱步,黎子序坐在一旁,垂头不言。

  此时已至三更,医馆中病患大都入眠,唯独这屋中的灯火还亮着,朦朦胧胧地描摹出了雨丝轮廓。夜色沉寂如深渊,潮水般的黑暗,似连这一丝一毫的微光都要吞没。

  半晌,顾郎中撩开门帘。

  他出来的一刹那,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走上前,却被他挡在门外。

  大抵是难以出口,他欲言又止许久,才道:“云书,你过来一下。”

  黎云书应了声,正要走去,黎子序忽然一掀衣摆,跪在了顾郎中面前,“师父。”

  他眼眶发红,“阿娘现在怎么样,您说,不用避讳我。”

  黎云书看顾郎中面露为难,知道是不好向黎子序透露,安慰道:“子序,你在这里等着,若有什么事情,我自然......”

  “我不要!”

  黎子序直起脖子,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师父,您说吧,当着我的面说!”

  他固执得很,怎么拉都不肯起来。顾郎中没了办法,捋着胡子沉下声,“子序啊,不告诉你,是怕你会一直愧疚下去。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我怕打击太大,会毁了你一辈子。”

  听到这话,黎子序像是被石头砸中了胸口,颤声问着:“我阿娘她,难道......”

  “怕是快要不行了。”

  雨顷刻间大了起来。

  哗啦啦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全身冰冷。

  黎子序望着顾郎中,望着阿姐,像是谁都不认识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唯留下顾郎中的话在脑海回荡。

  阿娘怕是不行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医者,见过这么多次的次阴阳相隔,也以为早已看开,却没想过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他。

  胸口像是被钝刀剖开,曾经滚烫炽热的鲜血一点点流逝,连带着他的热情、他的梦想、他的回忆一并冷却。他哭着低笑两声,忽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哭——

  “为什么——!!!”

  明明在昨天,他还在说要做个悬壶济世大英雄的。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同阿娘唠嗑,说着等关州平定后要去做什么。

  眨眼他握着自己最信任的针,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黎子序从未哭得如此失态过,那些委屈、愤恨、自责、惭愧一股脑涌了上来。大雨冲刷着他脸上的泪痕,冲洗着他的一切,他却觉得自己满手都是血污。

  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血污。

  还说要当大医者呢......

  他配吗?

  他凭什么去当?

  倒不如废了这双手,省得它再祸害别人!

  他挣扎着起身,看院中摆着劈柴用的斧头,就要冲过去拿起。

  黎云书和顾郎中皆被他的举动惊住。

  黎云书反应快,赶紧拉住他,“子序!”

  黎子序已经彻底疯了。

  他拼命挣脱着黎云书的手,见挣脱不开,干脆在她臂上重重一掐。黎云书觉出疼,也狠下心,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清醒点!”

  她从未如此用力地打过他。黎子序耳中“嗡”了一声,怔了片刻,喘息中勉强定下神。

  “你冷静些。”黎云书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干傻事,“这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崩溃痛哭,“是我扎错了针,是我害了娘!我不配做医者,我......”

  “你没发现阿娘的状态不对劲吗?!”

  黎云书扬声呵斥回去,话里是出奇的冷静,“她唇色发紫,显然不是因为你那一针,而是中了毒!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阿娘的!”

  “黎姑娘说得不错。”

  顾郎中紧随其后地解释道:“令堂确实是因为身重剧毒,导致体内脏器衰竭,并不是你扎错针所致的!“

  黎子序听了二人的话,呼吸依旧不稳,但好歹安静了下来。

  半晌,他艰难开口:“......毒?”

  “黎姑娘,在令堂昏厥之前,接触过什么东西?”

  黎云书又看了眼黎子序,见他眼中渐渐清明,快速地解释:“只有宵夜和那铜针。宵夜是我们家人一同食用,不会出问题,但铜针......是子序从您这里拿的啊?”

  顾郎中“嘶”了一声,捻着胡子,“不应该啊?难道针被人调包了不成?”

  现下人命关天,不是思考来龙去脉的时候。黎云书压下心头疑惑,将注意力调回到阿娘身上,赶紧问:“郎中,您说阿娘是中了毒,那这毒可有解法?”

  “此毒虽然发作缓慢,但毒性极强,三日之内必定发作。且一旦发作,必死无疑。”

  顾郎中声音渐沉,“凡是我所知,中了此毒者,会长眠不醒不说,更无一人能活过三年。”

  “最关键的在于......”

  “大邺医者钻研近百年,事到如今,也没有解毒之法。常人身中此毒......”

  “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第33章 .中毒只有等死的份儿了。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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