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49

  刘巡台夫人头一回见夏和易,打量得细致,是真真被未经雕琢的相貌惊得呼吸窒了一瞬,简单匀净的打扮,就瞧着这般娉娉婷婷,有这样的底子,不出两三年,必然又要同年轻时的夏公爷和潘氏似的,成为搅动年轻孩子芳心的祸水。再说了,生得这样齐全,性子又是个不服管教的,谁要是娶回了家当媳妇儿,那可真是要鸡飞狗跳家宅不宁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要捡着夸人的部分说,惊呼道:“天爷,这孩子,竟能标致成这样!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巡台夫人将夏和易拉着,好一通搓揉手,才恋恋不舍地放她坐下。

  夏和易觉得荣康公夫人的神色不大对劲,坐下后又刻意往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视线一对上,荣康公夫人就讪讪笑着移开了。

  桌上又添了一副碗筷,趁丫鬟布置的功夫,潘氏对荣康公夫人说:“我是亲眼看着思安长大的,心里对他自是大大不同于别人。前几日我们公爷回来,说是宫里为思安指了一门亲事?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竟有这样好的运势。”

  “是永清郡王家的四姑娘。”荣康公夫人却是不大想提的样子,一句便揭过,更为慎重地说:“夫人大恩将安哥儿视如己出,我又何尝不是打心底里把易姐儿看作是亲生女儿。只是我今儿这一趟,倒不是为安哥儿来。夫人们走动交际,消息传得清楚,我也不好避讳什么,我那安哥儿确实是个不成器的。说句逾矩的,便是我厚着老脸从夫人这儿讨了易姐儿回去,他也配不上。”

  夏和易挺直背坐在杌凳上,听到这里,心慢慢紧起来,手指不知觉抠进卡子花里。

  潘氏不明就里,“那您的意思是……”

  荣康公夫人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笑着说道:“是为了元夫人留下的大哥儿,世子既记下我名下,他的亲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是少不了要过问。”

  世子早已下殇的传闻,刘巡台夫人是完全不知情,潘氏却是听说过的。

  虽然一直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具体实情怎么样,这些年来,即便潘氏在心里为夏和易挑中了荣康公府为亲事,走动得频繁些,但这事儿毕竟是人家伤疤,如何都不便直接往上头撒盐,故也从来没有求证过。

  荣康公夫人见潘氏面露狐疑,干脆戳破了道:“我知道夫人的顾忌。说与夫人听,世子好书画,生来爱寄情山水,于是常年住在西山别苑里,不肯回来。我操持着公府上下,不能时时盯着别苑的动静,世子又是个爷们儿,对吃穿用度上不大用心,便叫别苑的管家钻了空子,我往西山送三匹布,他竟敢私下里克扣一匹。此事说来也是难堪,是好些日子后,我才发觉账上对不上,弄清楚原委后将那人发卖了。谁知他竟然怀恨在心,便在外头编排了那些有的没的胡话,传来传去的,竟然愈加夸张了。”

  既然正主儿都摊开来说了,再是离谱,也总不能将一个死人说成活的,潘氏半信半疑地听着。

  而刘巡台夫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不愿意透露出自个儿不知情的样子,省得倒像是被贵夫人们排挤了似的,便张罗着圆场说:“原来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大家心里都敞亮。”

  “说得实在些,比起安哥儿,到底世子将来才是要袭爵的,易姐儿若是嫁到我们家——”荣康公夫人本是苦口婆心,说着说着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夏和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夏和易直挺挺地立在杌凳上,脸色差得吓人,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上牙咬下唇咬得用力,嘴角都快破皮了。

  果真还要再来一次么?她嫁给荣康公世子,大婚之夜发现新郎官竟是万岁爷,然后怎么办?再投一次湖?

  夏和易立了立心神,勉强笑道:“想是方才来的路上吹了风,没有大妨碍的,夫人不必担心。”

  刘巡台夫人看着眼前姑娘霎时灰白的面色,刚才还觉得夏大姑娘说腹痛是寻借口不来,现在倒有点怀疑了,再看这雕梁画栋的公府,连绵的游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幽深广阔的庭院阴森森的,树叶晃得像鬼影,凉风一吹,简直背脊发麻。

  潘氏对夏和易的病态没有大动作,不是她不关心闺女,实在是夏和易装病的次数太多太多,装头痛装腹痛装脚痛的,样样都齐全,而且回回都像得惊人。潘氏上过好几回当,现在自然是冷硬多了。

  比起这个,潘氏对荣康公世子更是堆了一大堆疑问,又碍于刘夫人在,不好开口直问。刚想借着更衣的借口将荣康公夫人叫出去询问清楚,就见刘夫人热情对荣康公夫人笑道:“我厚着颜借花献佛,请夫人万万要尝一尝这道一捻珍,是出自醉仙楼的大厨之手,我才刚尝了一筷,果真不同凡响,我们家里可没有这样道地的口味。”

  两位夫人一齐去琢磨菜品了,潘氏只好按耐下来,拿出主人家该有的待客热情来,将夏公爷去酒楼里挖厨子的故事当作笑谈来讲。

  三位夫人强打笑脸各怀所思,一桌席面,吃得竟像分了三桌似的。

  夏和易趁乱站起来,福了福身,端出一副卖乖脸儿娇憨道:“难为夫人们赏脸喜爱咱们家的手艺,这道一捻珍好虽好,就是吃了腹里稍满些。不如我为夫人们拣筛些去核山楂吧,煮一壶山楂茶,吃口甘酸,消食积多爽口呢。”

  脸色还发白着,退席的借口又说得合乎情理,潘氏没理由拒绝她,只能笑着应了,“难为你有这份心,快去罢。”

  *

  从席上退出来,夏和易随手拉了个丫鬟吩咐去厨上准备山楂茶,自己就步履匆匆往小院里赶,走到院门口,瞧见秋红探头探脑地在小径上远远候着,见到夏和易就赶快上来,说小厮胡猴从外院递了话,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禀报二姑娘。

  好在因从前溜出去玩的次数多,夏和易琢磨出了一条出外院的密道,得从后面的假山堆里上墙钻洞地绕过去,虽然她一直怀疑潘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情罢了。

  好歹是见到了胡猴的面,俩人各自揣着手蹲在两棵并排挨着的大树干后面,胡猴小声道:“二姑娘,武宁王爷即刻就要离京了。”

  夏和易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胡猴说是,“二姑娘让我多扫听武宁王府的消息,小的今儿趁出门跑腿的时候特地绕道去了趟武宁王府,看见有好多大箱子进进出出的,小的觉得奇怪,就猫在墙角听了会儿,听好几个人在说,王爷预备离京往北地回了,准错不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这么急就要走!夏和易恼得直想跺脚,又急又慌,到底没忘了追问最重要的,“王爷具体什么时辰出发,有人提到过吗?”

  “说是七日后,卯时从城西出发。”胡猴答得十分肯定。

  别了胡猴,夏和易急得搓手跺脚,心里高悬着,脑袋聋拉着,踩着影子回去,连着嘀咕了一路“没时间了。”

  回到房里,锁上房门,她抓住两个丫鬟,第一句话就是“赶紧的,把能当的东西收拾出来,找铺子都当掉,统统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子。”

  *

  与此同时,皇帝也在听陈和祥回禀与夏和易相关的消息。

  “荣康公夫人刚从泾国公府出来,通通按照您之前交代的说了,那边的反应都照您预计的一样。”

  皇帝“嗯”了声,没什么表情,“武宁王离京的消息,确信转达到了?”

  陈和祥哈下腰答是,“已经让那位常听二姑娘吩咐的下人知晓了,一路上安排了好几个人在议论这事儿,保准是听见了,请您放心。”

  皇帝往后靠在搭脑上,缓缓吁气。

  刻意在皇后面前让荣康公夫人为世子定亲,皇后一定会警觉,以为他要将上一世的手段故技重施。正当她慌不择路之际,再适时告之她,她的“此生至爱”武宁王要离京的消息,让她来不及筹谋其他拒绝荣康公府定亲的理由。

  既然皇后不大聪明,脑子那么轴,又对夏家心存失望,那他就豪赌一把,看看她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且先试试看,要是不成,再图后计。

  虽然没有明刀明枪上阵,可仍然是觉着太累了,哄骗小姑娘,操心劳力,动计谋使心眼,丝毫不亚于朝堂争斗。

  堂堂一国之君,何至于沦落至此。

  不想就罢了,一气做完了,再回头看看,竟觉得可叹可耻。

  “唉。”皇帝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但是不忘定睛多嘱咐道:“你再安排几个人,务必将消息传到她手里。”

第26章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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