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九零零零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来。”

  “都是网瘾惯的。学到几个新鲜词就见天乱使。”赵聿生笑。

  若愚内心:啊呸!

  他被内涵得一肚子火,有人远比他更光火。

  温童眼刀子扎赵聿生背上,气得一脸阴霾,想防尘袋砸他后脑勺又没敢,只在脑内小剧场过了把瘾。

  让他恐怖游轮那样轮回死一万遭。

  电梯一径顺畅向上。若愚将将反应自己晃神忘按楼层了,去看键盘,却发现唯一亮灯的数字正是他们的终点站:

  F25。

  他O形嘴傻眼,掉过头朝温童语出惊人,“小姐姐你们要去哪层,幽灵层啊?”

  若愚就是这样,自来熟乃至人来疯,比他年长并少于五十的一概喊小姐姐。

  谁知道。温童才是当局者迷的那个,稀里糊涂跟贝秘来的,也没搞拎清要看哪层的房子。

  她由着这小鬼头唐突却不自知的眼神刮在脸上,定定神瞧他五官,惊异了。

  舅甥俩复制粘贴般的相似度,说是赵聿生儿子她也信。

  有人伸手把他脑袋扳回,“要到了,地上快递捡起来。”

  “你不能捡啊,我又不是赵聿然请的长工!”

  “不能,碍着我手筋疼。”

  “……无语。”

  这头,温童云里雾里地在楼层数和贝秘木头人的反应间,迟迟才厘清些线索。

  她终于问,“我们不会也去的25楼?”

  话音将落,轿门叮声开了。

  赵聿生撵小鬼头先走,再淡淡同贝秘再会,自始至终都没关照龙套般的温童。

  *

  公寓10层往上一水居民楼,每层二十户酒店式排版。

  户型布局也很样板化,80平loft风两室一厅一卫,单身住绰绰有余。

  公摊走廊里,温童直候到那厢二人关门入,才缓回神来跟贝秘进屋。

  她所在这间的门牌号,2512。

  而李若愚时隔半月余回到的赵聿然家,2501,就在2512三十度对角线尽头,彼此间十步路的距离。

  寻常倒垃圾或乘电梯,巧合的话能点头照面的邻里关系。

  温童心头的秤砣和贝秘话音一道落下。

  她原以为赵聿生住这里的,都在打腹稿怎么否掉这房源了。

  饶是她一进门就被安乐窝式的恬淡布置折服,饶是那loft挑高如了她幼年爬梯睡阁楼的梦……

  也不想与未来boss,阎王魔头为邻。

  她还想在工作外留些喘息余地。

  她也试问贝秘,怎地就恁巧?

  偌大个上海,房源遍地花开,偏发生如此小概率的事,比那什么千万人中不早不晚遇见你还小概率。

  贝秘的答案很哲学,“小概率的事情给你碰上了,就是百分概率呀。”

  温童眺着阳台外金融区的俯瞰景,软红十丈,风吹云来,鼓进人衣服乃至胸膛里。

  像是听到她心声般,贝秘伺机敲打,“那你喜欢这套吗?”

  “喜欢,就它吧。”

  终究是市侩俗人,欲望都市中轻易就能迷眼。可她本质又住不得灯火不亲的大宅门,情愿躲进灯盏拥挤的群居里。

  继续落拓任性下去,吃完饭想何时洗碗就洗,惰性来了隔夜也没所谓;

  灶台家具一周不洒扫收捡,不怕有人来看笑话;

  冲澡敷面膜时大肆外放音乐,全然不必为了顾及第二者而屈就自己。

  换句话说,繁文缛节是套子笼头,她天生戴不来这些,适应不能温家那样公式性的生活。

  鸵鸟也好乌龟也罢,横竖该服软的她服了,必须争取的也断不退步。

  -

  赵聿生驾轻就熟解开密码门的时候,他姐正一脚蹬懒人沙发上抹甲油,耳朵和肩头紧夹着手机,嫌麻烦干脆开了免提。

  误打误撞,叫李若愚听到老娘和她小男人讳莫如深的风月事,“我眼睛一睁你就不在了,没良心的,你比任何提裤子不认人的男人还渣!”

  赵聿生几乎同时捞起若愚脖颈上的头戴,堵住他双耳,再清扫下喉咙,拉赵聿然幡然醒神,电光石火地撂电话,

  “卧槽你们来都不带招呼一声的!”

  “你心肝说你每天三四条微信轰炸他,净是些取件码。我想着再不来,人快递站都饱和了。人不在家网购倒勤快,你当进货做生意呢。”

  赵聿生三两下踹开挡道的包裹,李若愚一脸愤愤地照样学样。

  “你们男人懂个毛?不是东西候着你下单,是你等时机恭迎它好伐,月月各种活动不说,还有618双十一大促的。有些稀罕货金贵着呢,你巴巴儿地想买,人非跟你定日子有货,我能怎么办?”

  赵聿然夏虫不可语冰的嫌弃脸,大脚趾甲油晾干了,才肯落地,换张笑颜假大空地讨好亲儿子,“宝贝,想妈妈了嘛?”

  “你想听实话假话?”若愚仿效舅舅的扑克神情。

  “那你闭嘴罢!爱想不想。”

  噎得若愚一堵,即刻爬楼梯打游戏,自闭去了。

  架腿归坐沙发的赵聿生数落姐姐,没人像你这么当妈的,365天有九成都在当甩手掌柜,见了面假把式哄几句我的宝我的肉,“你以为招猫逗狗呢?”

  “滚啊,我又不是没养他,钱一分没少还管他择校上学的。”赵聿然丢手机与他,喏,睁眼瞧瞧清楚,若愚老师每天布什么作业我都有转发给他的!

  “他家长会你露面过几回,在班里最好的朋友什么名,这学期学杂费具体几钱?”

  “喂,吹毛求疵没意思的哦。”

  赵聿然理亏地拒谈下文,甲油还嵌在虎口,就双手作投降告饶状。

  掉过头占起赵聿生的上风,“掐烟,在我家不许抽,要抽去厨房开油烟机去。”

  某人没耳听似的乜她一眼,拇指继续点火动作,末了,混不吝地推烟灰缸去她眼皮底下,“那这粗梗烟屁股是鬼抽的咯。”

  赵聿然闲下来会低频率地来几根提神,但只抽细支七星。这打嘴的不争证据亮在面前,她再度舌头打结。

  “好吧你抽,不过这种事就别叫若愚晓得了。”意指缸中残留的男人痕迹。

  赵聿生松松领带,正经告诉她,若愚不大却好歹将近十八了,“你信或不信,成年人再自作聪明,都有很多事是瞒不住小鬼头的。他眼光精刮极了,七岁的时候就知道问我,他是不是你垃圾桶捡来的。”

  聿然同他打眉毛官司,打住别说了,机灵鬼耳朵尖着呢。

  她无缝换母性光辉的口吻,“你明朝去日本对伐,那若愚留这别走了,我将好短期没什么事,带他去迪士尼玩玩。”

  “我喜欢环球影城,讨厌迪士尼!”楼上坠下抗议。

  赵聿生眉眼噙笑地旁观甚至看戏老姐的连番局促。

  姐弟二人是这样各趋极端的。在子女教养的问题上,长者更类似于赵安明的大条态度,而幺的较为肖母,认为丁克OK,但既生之则养之。

  任何人事一旦起头,合该全始全终地收尾。

  要不然生孩子都像吃饭扒几口,想落筷弃碗就弃,好么央儿的苗子歪成残羹冷炙,太遭天谴了。

  闲篇草草翻过,赵聿生指间烟快见底时,突地形容冷峻地发问,“你还和周景文来往吗?”

  “什么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赵聿然怪弟弟多嘴。

  “作甚好端端问这茬?我老早和他断干净了。”

  赵聿生往缸里磕灰,说没什么,“就是上楼时在电梯碰见温董女儿了,要出来租房住。秘书领她看的房子,将好和你同一层。”

  赵聿然曲曲眉,好半天,思绪峰回路转,她愕然,“不会是我想的那意思吧?”

  对面沙发上的人,眉宇攒聚着计算意味,同她打哑谜。

  *

  贝秘电话复命温董事情搞定后,那头温童也从厕所出来了。

  一袭全黑掐腰过膝礼裙,衬得人亭亭款款,才打理过的齐肩发悬散在锁骨上,端的俏生生又精干。

  她肤白,不挑衣裳,体态也因阿公警训的缘故,时刻直直的背昂昂的颈。

  就是这正装下捉襟见肘的赧然感,有那么些煞风景。

  但换种角度看反好,二十四的姑娘,严肃里带些烟视媚行,更显得俏皮可爱。

  女人面对女人,时常互成镜子,照对方和自己的长短。

  贝秘心生一股老矣衰矣的慨叹。

  “我们先去地库看看车位。温董提醒了,车位必然是要买一块的,月租万一回头给人抢续了,又多些扯皮的麻烦。”

  她风风火火领温童下楼,想速战速决,再顺利送其赴宴。

  温童大场面在即很难不紧张,电梯下行时可劲检查妆容,随贝秘物色车位的功夫,也踩格子似的小心惜护高跟鞋。

  地库里冷幽幽的阴凉气,冷不防,暗处有车朝她处鸣了记车号。

  温童挑头循声望去,车牌*Z970的大G就泊在她身后两米开外。

  车里人降下窗,一句“温童”不是客套寒暄,是上级对下属的命令口吻。

  在叫她过去。

  她惶惶然照做,“您找我?”

  “尽快准备份正式简历给我。知道要什么内容吗?不懂就请教贝秘书。”赵聿生单手把着方向盘,冷落目光短促去她面上,复又回。

  “哦,明白了。”

  言毕二人俱没动弹,车厢里的冷气尽数兜温童一脸,她唇上勃艮第色的红、眉毛青黛色的两弧,都误入身旁倒车镜,再由镜面,

  鬼使神差地投去赵聿生的余光里。

  片刻,他出声喊她起开,“靠太近了,车会剐到你的。”

  “……”车外的人光速受惊般弹开。

  再仰头去看,车里人的侧脸已由迅速上滑的茶黑遮光膜,屏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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