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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人!”温童眼刀剜他,“是因为不顺才认真的好吧啦!”

  臭人拆台, “然后就穿着它跌了个大马趴, ……, 除夕已经过去了, 我身上也没红纸包和现金。要不支付宝?”

  “赵聿生!!我没好兴致跟你玩笑。”

  听话人这才点点头, 帮她两边裤脚一路挽到膝上。发现膝盖完好的时候, 温童又气撑了八个度,“你看!我就说没事, 非要检查非要检查。还是你就是有看我洋相的恶趣味啊?”

  赵聿生接过堂倌备的温帕子,捂上她膝盖,淡淡地,照单全收所有苛责,“坦白承认, 是有。”

  “有就有。左右我不亏,毕竟我只洋相这一时,而有人都洋相好几天了。”

  到此,某人终于斜起落在她膝盖的目光,去她面上。形容很认真,认真地吃瘪,认真地无话可接。

  “说罢,”

  帕子还给堂倌,赵聿生扽来一把官帽椅,落座,于她对面架着二郎腿,“发生什么了?”他觑到她手里的录音笔,察觉了不对劲,自然严肃下来也得好好问清楚的。

  文武场锣鼓经,堂下还没散戏。

  人影幢幢里,孟温二人回来了,各怀城府地往原处去。后者望见温童还恨了她一眼,顶跋扈无理的样子,温童顷刻间肝火全上头,就一股脑把在洗手池的所闻全倒给了赵聿生。

  连带着也将录音播给他听……

  老实说,赵聿生听罢这些原委是半点不意外。顶多是上回偶遇温乾教训朋友而产生的狐疑得到了坐实,他早知道关老爷子的车祸八成同这畜生脱不了干系。以及,他这一手信任递给孟仲言,递了这么久,如今被反蛰、被辜负回来,也过了那个知道真相的缓冲期。

  人心本就不牢靠,利益跟前更是一掌沙。

  独独,他在听见温乾证实车祸肇事者就是那晚温童开罪的公子哥时,心绪一下跌进了波澜里。

  “你再倒回去重放一遍。”

  温童摇摇头,她看着面前人,眼神湿漉。二人心领神会,都明白事实多么血淋淋,“你听出来了嘛?撞阿公的是那个人,被我打掉手机的,是我害他的,不是我当初那么冒失也不会变成这样……”

  言尽于此,她情绪崩盘了,哭得很无助,十指绞着。那戏台上擂擂的鼓声快把她心脏捅出个血窟窿。

  赵聿生几乎本能地心跳跟着漏拍一下。于他而言,她始终是个少十岁的孩子,遇挫折或者犯事了情绪总是跑在理智前头的。

  “我听明白了,”他去扽她失措的手,旁若无人。只是也没劝她别哭,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眼泪最值得尊重,“但你给我听好了,你阿公现在的状况,同你当时怎么做,没有直接必然的关系。不然的话,这世上这么多因果循环,蝴蝶效应,一一追溯到源头,那每个人都有罪,都该死了。”

  “本来就是我……”

  “照你的思维推导,该归罪的应当是我。”

  温童整个愣在了那里。

  好像是的,他说得在理。他对那事的处理确实匪了点、轻妄了点,说善后善后,赵氏作风却跟“善”字完全不搭嘎。然而,谁又能未卜先知地瞻顾那么多呢?

  所以赵聿生告诉她,“眼下的重点不是自责。你也弄清楚谁该为车祸埋单了,车不是你开的,人不是你撞的,你更没法左右别人防不胜防的报复心。”

  三秒停顿后,他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愧怍情绪必须要转嫁或者迁怒一个人,

  你可以怪我。”

  闻言,温童哭得不得命了。大抵亲情是所有凡人的软肋罢,当年阿公有多高兴她的降生,现如今她就有多彷徨他的生死。

  人太多太惹眼,温童兀自溜下地,快走开了。赵聿生一路跟过去的时候,不住地在心里骂这是什么好哭佬娇气包,抗击打指数0,可脚步还是不由地黏着去。

  黏到安全通道拐角,

  眼见着终于追上的人看到他来竟然下意识又要跑。

  某人:“你再跑!”

  “我没让你跟上来。”我跑不跑跟你有几毛钱关系。温童侧着身子睨他,眼睛微红地,她很想说,诚如你在利己与感情之间惯性偏颇前者,在这件事上,我也会无条件倾斜阿公的。虽然怪罪肇事者之外的人很傻,但人之常情,我就是忍不住迁罪你!

  只不过话到嘴边,打了几转,又囫囵哽了回去。

  缓缓,面前人从无光的幽暗里靠过来,看她两眼又别开。顶别扭不过的表情,轻淡地说,“看不得你一个人难受,行不行?”

  温童一怔,也同样拧巴地低声回诘,“你置之不顾地由着我一个人难受的次数还少嘛?”

  “几次?”

  “好多次。”其实,她果真扳着手指头细数了,又发现也不是很多。

  赵聿生得逞般地看着她懊恼的表情,“不管几次,今天这遭过了,你记得减个一。”

  听话人很光火,光火被他带跑偏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嗯嗯。”某人浑应两声,再伸手抱她到怀里。

  赵聿生穿浅灰色Kiton衬衫,轻羊毛很服帖,那不勒斯式的剪裁没有垫肩。才叫温童一张脸埋得极为舒适。

  像一扇黢黑的窗户没进了灯光,踏实、安定,她由着眼泪洇到他肩峰上。

  “在想什么?”双手把住她腰侧的人问。

  “在想,古镇的水利修到哪了,阿公种的那些果子没人防霜是不是都冻坏了,今年生日他没陪我,他做梦会不会念着此事……”上帝在造人时,会平等授予我们一个共性,唯有失之东隅了才懂珍惜,延迟性、代偿性地珍惜。

  而在这份共性里,应验最多的,就是那些你因为有恃无恐就挥霍无度的亲情、感情。

  温童太后悔了。

  “但你要明白,你们是隔代,从相见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他陪不了你多久。亲人迟早会离开你,不同的只是以什么方式。”

  亲人的相逢不过是倒着的别离。

  温童微微后撤开来,起初拿额头对着某人下颌,再徐徐捞起目光。赵聿生一点没洒地接到她注视,他形容很和煦,只是话不中听,“我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来哄一个水龙头别哭啊?还不如去教李若愚解一道工业流程图。”

  “觉得受累了?”

  对面人喉结一滚,沉哼。

  “累死你才好。”

  *

  折回看楼处,台上演员都归了后台,散了戏。

  眼下,是属于大伙讲张*家务的时间。

  先前温童出事的时候,温沪远一门心思拉着老孟念生意经,老爷子耳背又听不着没要紧的动静,因此二人都没留心。倒是几个八卦魂灵光的妇人,瞧见了,这会儿见着赵温二人来,就看一下梁再睇一眼赵,一脸“什么时候开打”。

  “你们家囡囡和先洲定下没哇?”有人问林淮。

  后者装傻,“我不晓得呀。你问错人了,还不如问我今朝阿联酋货币的汇率。”言下之意,我在这个家没得话事权。

  “嗳,要我说,个小姑娘看起来和先洲不大投契的样子,这也是我们私下讲的哈。一点拙见,你别吃心,她心思不在先洲身上。”

  “你看见了?”

  “昂,我看人第一准的。”

  “那又怎样呢,”收回投在丈夫处的余光,林淮淡淡表情,“你和我,在座的三分之二,哪个结婚时用心思做的嫁妆?”

  是的。她们这些人选丈夫就像为着特定的场合挑衣裳,什么投眼缘的、合心意的,管它T恤还是仔裤统统靠边,最要紧是够不够体面、上档。

  挑好了,挤进去,再手挽手迈入婚姻这局圆舞场。

  赵聿生送温童过了跨槛,就留步了。独自偎在阑干边,信手捉来一折无人认领的纸扇,啪地投开,扇掉空气里的闷热。

  十分钟前,二人对话不了了之在录音笔的去留上。某人得知里头还存着梁先洲那段音频,就要求温童把笔给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温童没肯,“证据先放我这里。我要见机行事。以及,以牙还牙能给你挣什么赢面呢?把梁先洲拖下水就能洗刷你的清白了?不见得啊,只会让现在的局势多一个罪人、多一个受害者。

  而且那个受害者是我。”

  赵聿生蹙眉,俨然怪她言重了,“问你要就是有道理的。我不会干师出无名的事,你顾虑到的我都盘算过了。”

  “所以呢?所以你拿走了,下一步打算干嘛?把音频披露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不仅你赵聿生迷.奸了一个模特,我的未婚夫也婚前迷.奸了我。是嘛?”

  因为受不了他奸佞般的唯利行径,受不了他为着干倒梁先洲,都没想过她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温童干脆冲他了。

  情绪很脱缰,未婚夫二字也齐齐戳了他们痛处。

  所以,“温童!”某人陡然沉了脸,喝止她。

  “我有最起码的底线。不会把成算建立在另一个无辜者的牺牲上,更何况……”说话人忽而休声,阴恻眉眼里有了些露怯痕迹。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殃及的人是你。”

  温童思绪栽在了这句话上,一秒暴雨转多云,“那你说,我凭什么担得起这份‘更何况’,有什么特殊性?”

  “明知故问。”赵聿生闪躲拿乔。

  “我不管,我知得根本不明,所以必须要问!”

  他抢答的速度快到她发懵,“那我问你,脖子上为什么还戴着我给的项链?!”

  “我……”

  “你什么原因,我就什么原因。”

  说罢,某人生怕给她逮着什么笑料般地,即刻抹身先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讲张: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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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9补一千四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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