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9:失忆蝴蝶91

  沿途租界景,在月光之下漠视众生相,淮海路上多梧桐,冠盖圆且茂,密匝匝站在“快雨时晴”中。

  温童莫名想到前些天,大学同学在上海松江将将安居乔迁,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光荣。

  他们那个快言快语的导员却在动态下浇冷水:

  只有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才叫上海。

  你该说他不识趣情商低,还是现实本就如此……

  这问题讨论不出唯一答案。

  到家时很晚了,温童想起两个未取快递要超时,叫苗苗先洗澡,她下楼去拿。驿站老孃孃还夸她今晚旗袍老嗲,天青色,平头罗纺盘香扣,衬得曲线停匀有致。“就是哦,头发盘起来更嗲的呀。”

  被夸的人进电梯后,果真把快递落地上,双手拢起散发盲绾了个髻。

  整理碎发之际,谁料轿门从外被揿开,温童头没抬就从来人的西装裤认出他是谁。她整个怔在那里,赵聿生无声进到边上,周身有淡淡酒气。

  起先他什么也没做,双手抄兜背靠厢墙,散着酒劲,但视线在她肩上。二十分钟前他心血来潮抑或说不信,非叫代驾临时改目的地,后者为难,口吃着说平台有规定,这价钱不好计算……

  某人几乎无名之火,“我说,要去苏河湾,听不懂?”

  就这么来了,尽管他自己都拎不清由头。

  顶灯光线披在身上,温童胳膊悬空僵持十秒有余,才敢放。动作弧度波动着玉兰洒绣簌簌地动,像风吹也像雨打。又掉了几根散发到襟上,更落进赵聿生视线里。

  “我都说了今晚要陪苗苗……”终究,她按不住先开口。

  某人笑,“我来苏河湾难道非是找你?”

  话完面前人低头,红了耳根,“你真会堂而皇之。”

  他仍是笑,不再应她的话。

  电梯即将就位时,赵聿生直了身子,又弯腰够起那两件包裹。兀自不耐地问她,“你那朋友住到哪天才走?”

  “不晓得。兴许十天半个月,兴许不走了也未可知。”

  他不理会她瞎话,“拿这种谎言诓我,就像哄个不高兴吃香菜的人,说碗里那点绿色是葱……”

  轿门叮地滑开。温童不接话即刻就走,有人圈住她手腕,“东西不要了?”

  “……”她回头急急道谢。

  却没有包裹递进手,而是他主动地,把她递入臂弯里。过廊四下尤为阒静,喝多的人执意她回答,怕什么,你究竟怕我什么?

  温童由他禁锢在怀里,心跳不住地迸。

  赵聿生暖热气息扑在她耳廓上,说的话莫名其妙,“归根究底我该怕你才对。你可能觉得自己当下的处境是夹在中间难做,干什么都身不由己,为了你爸才当一当恶人。实际上,温童,状似无辜的恶意才最毒。”

  来不及参透话意,温童直感到心慌,她央他小点声,这里处处是门是耳朵,等下有人出来……

  赵聿生全不给她缓冲,径直吻住她,起初撞她的后背到墙上,后来干脆一面勾缠一面朝2501去。包裹闷咚掼在地上,她被他蛮横得意识游离,唇舌回馈近乎是本能反应。

  聿然不在家。温童背抵防盗门的时候,余光望风2512,生怕那门突然洞开,被闺蜜瞧去眼下的失态。

  某人扣住她后颈,戴表的手三下五除二解了密码,门一开就抱她入黑暗,踹阖了门落锁,随后封她在桌沿。温童被动坐上桌边,分膝容他站进来,前襟盘扣由他一把扯开,随即,开衩处被推上去,体温感受他皮带扣的凉……

  凉清醒了几分。她曲眉,“我不想在这里!”

  “别动,”赵聿生捧牢她两颊,嫌弃貌但依然密密地亲她,“前男友吃过的火锅就那么香,吃得身上净是香料味。”

  “是,就是香!他在我心里比谁都好,你在我心里比谁都讨厌。”

  面上走动的双唇倏地顿住,温童听到他失笑,“多大了,还玩这种戏码。”

  话完,他就倾身欺下,耳边解皮带的动静才响起……

  门外有人解起了密码,解开又奈何门是反锁,于是嚷叫着开门。

  是若愚。

  二人同时惊怔住。无需温童推,赵聿生一秒复原理智,从她身上抽开,缓了缓状态才断喝外面的人,“谁他妈叫你来的,不说了老老实实待别墅写作业吗!”

  “我靠,你在里头啊,那赶紧开门啊!我回来拿书的。”

  若愚如是坦诚,某人再无脾气,“等着。”

  “……搞什么啊在里头?”

  空虚感突地袭来,温童几番局促地快速拾掇仪容。她很急,急得盘扣差点系岔,手忙脚乱之际,有人走到面前抬手,嘴里衔着刚燃的烟,替她把扣子拨正。

  风雨后的安定里,她呼吸他微沉的气息,用极低音量问,“你要怎么对他解释?我在这里。”

  赵聿生瞧着她,半晌才笑应,

  “他什么都懂……下来,把裙摆理理。”

  说罢就挪步去门边,手掌住门把,待她一切归位,开了门,不等若愚任何反应就搡着对方额头出去。

  门二次将光亮带走,温童原地虚惊,听见舅甥俩在外的对话。

  “老赵你在里头摸索什么?”

  “要你管那么多。楼下给我买两包烟去!”

  溶溶月色徐徐爬上眉心,温童休整良久才开门去。

  她终是看清一个不争事实,赵聿生每遭关键时刻都能绝佳应激,他这人终究是偏向理智、偏向利益最大化的。而她,

  还是挣不开感性。

  *

  赵家在南大路的老小区。

  房龄很年迈了,当初是赵安明才任教时大学分配的,拢共两套,一套用来住家一套原本用来收租。赵父另娶之后,那套就收了回来,因为少妻枕边风吹得勤,老说她想同父母住一起。

  头一点,就这么把差不离同岁的公婆接入那套住,夫人的孝心倒成了他的义务。

  但其实他仍有私算盘。

  这几年旧村改造风刮得紧,街道办打过好多回预防针,这里迟早得动迁。

  上海许多宅基地一拆就能富三代。他预备等拆迁款或安置房到账,悄默声匀一套给聿然也相当于送若愚,另留一套给才念小学的幺儿。

  至于老二,赵父心往秤砣狠一狠,就想爱谁谁,左右我也不指望他防老。

  算珠些在心里暗搓搓拨了好几天,全没料到,周末这日,赵聿生会不请自来,领着才下补习班的若愚,在楼道里叩响他暌违十余年的门。

  他车将才进来时,闹了老大阵仗。邻里之间无新事,没人识不出这是赵家那个白眼狼儿子。

  到头来反是赵安明成了最后得信的人。

  他推开铁纱门,以为是发梦。偏厨房里韩媛的问话证明这是现实,“谁呀?”

  父子俩沉默会会目光。赵聿生无甚表情,手在若愚后脑一捋,“喊阿公没?”

  “阿公好!”后者机灵,“您那个什么,肾囊肿,这几天还疼嘛?”

  赵安明迟迟才应,“不疼了不疼了。再疼有你这声喊也好了。”

  “哎呀我这阵子学得可苦了,瘦好多斤,要不然天天来看您。”

  “难怪呢,我看着就说清减了!瘦得尖嘴猴腮的……”

  全程赵聿生自觉隐形,只等祖孙俩契阔叙完,才将手上拎的飞天茅台和旁余保健品递去。无缝衔接地问父亲,“肾囊肿,单纯囊肿还是多囊?医生建议动手术没?”

  赵安明面上一涩,答只是前者,不打紧,注意些就行。

  “平时多散步。现在这风气也好,不至于你天天吃酒流连酬酢,不忙就学别人打打太极。”

  要说还是这人会诛心。一句话阴阳他两下,赵安明尴尬点头,在若愚身上解围了。

  他把外孙喊进门,帮忙卸下书包,关照对方学习状况。

  那厢韩媛出厨房,见了来人,禁不住脚心寒到天灵盖。对赵聿生她终归是怵的,怵他也怵那张双人床上,原本躺的他母亲。

  所幸后者今天并不阴鸷,且还顶好相与的样子,在她说冰箱里菜不多的时候,比手势推脱不必麻烦,

  他略坐坐就走。

  一团诡异之中,赵聿生在书房门口,知会练字的若愚出来,“一身汗,先坐着歇会儿。别带你阿公淘神。”

  若愚不甘不愿照做,他则坦荡入里。赵安明尤为不适从,垂首将狼毫在笔洗里可劲地濯。某人倒也不噜苏,单刀直入,托他帮忙肃清一个人的学术造假内幕。

  儿子给的那人名姓,错愕间赵安明也识得。

  水太深,他摇头,不好解决。

  另外,虽说当年酿错的人是他。可到底他此刻也难免心寒,以为你当真来看我,没想还是醉翁之意。

  赵聿生不由好笑,“我要当真纯粹来看你,才奇怪吧?”

  错就是错了,他从不推翻自己判定的“刑罚”。至于今天为何又破天荒上门来,说得直观市侩点就是他需要父亲的人脉了。

  不谈情,只谈供求利益,相对地他还能同父亲坐下聊聊。

  “因为这就是你欠我的。”

  赵安明被他噎得半晌出不来声。

  最终留下若愚和那人的名姓,赵聿生没吃饭就走了。

  路上他拨通聿然的电话,交代把她心肝当绿卡回赵家的事。对面就要骂他不是人之际,某人问,年初她提的独创服装品牌的计划,如今还作数与否?

  “作数的话,等你回国我们好好谈谈。”

  撂下电话,他拐回公司。

  在距离地库口三百米处,老远望见并肩笑谈,共伞漫步的温童和梁先洲。

  赵聿生不动声色降下车速,盯了他们片刻,冷不丁长鸣喇叭招得二人回头,又加紧油门从其身边极速错过。

  在引擎嗡嗡的轰鸣中,

  冲进地库。

Chap.9:失忆蝴蝶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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