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57
“嗯？”他偏过头，望向眼前的姑娘。
钟娉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过自己的生日？”
姜京韶身份证上的生日和钟娉隔得近，因为家中拮据的情况，外婆都是把俩人的生日合并在一天过。
生日的那一天，主角是钟娉。虽然姜京韶不在乎这些，但小姑娘对他格外有敌意，久而久之就把这一天默认为钟娉一个人的生日。
每次钟娉吃完蛋糕和长寿面，总能在深夜被尿憋醒的时候，看到厨房里微弱的灯光以及一个年迈而驮背的身影。
她小心地扒在门框边上，看见外婆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对姜京韶歉意道：“阿娉白天说的话京韶你别往心里去，她这孩子就是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的。”
“没事，小孩嘛。”姜京韶捧着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外婆松了口气，指着碗里的荷包蛋：“给你煎了两个，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京韶夹起，咬了一大口，脸上是真诚且满足的笑容：“霜姨，您做的面真好吃。”
外婆满目慈爱地看着他：“你爱吃就行，孩子，也祝你生日快乐。”
钟娉那时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外婆要偷偷给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做长寿面，还煎两个荷包蛋。
但是她发现自从外婆去世后，姜京韶便很少提及自己生日的事了。
夜里没有人为他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件事就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
现在她主动问起，姜京韶也只是轻轻勾唇，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过什么生日。”
“那我到了你这个年纪，也不能过生日咯？”钟娉按照他的逻辑来怼他。
姜京韶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朋友。”
钟娉努努嘴，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她看向姜京韶，一本正经地告知：“我现在挣了些钱了，咱们以后生日分开过吧？”
姜京韶温声细语地对她解释：“阿娉，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假的，过不过都无所谓。”
钟娉知道姜京韶无父无母，来他们家也是误打误撞，生日这种事会只怕触及到他的伤疤。她敛了敛神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阿娉，看。”
姜京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钟娉循声抬头，天空中盛开一束又一束的烟火，粲然得像五颜六色的星星洒满在墨色的幕布中。
钟娉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也在这一刻狂跳起来。
她瞥向姜京韶的侧脸，后者眸内仿佛盛满了烟花星辰，流光溢彩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烟花绽开之际，一阵噼里啪啦声中，姜京韶返头对她说了一句话。
钟娉没有听清，一脸迷茫：“你说什么？”
姜京韶离她近了些，说的却是：“没听清就算咯。”
钟娉抓狂：“你又说话说一半！”
“狗日的！这里不能放烟花爆竹！你们没长眼睛吗？”对岸，几个身穿工作服的保安骂骂咧咧地去追放烟花的人。
而始作俑者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钟娉看到那边的动静，立马问隔岸观火的姜京韶：“这怎么回事？”
“常丰冯一他俩弄来的。”姜京韶心安理得道。
钟娉：“吃你这顿饭可真不容易，都得把命搭上了。”
姜京韶：“这叫物尽其用。”
现在十一点多了，钟娉深吸一口气，一天的结束因为这场烟花秀而变得开心不已。
她问姜京韶：“回去吧。”
姜京韶却说：“急什么，今天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蜡烛的光被风吹得一抖一抖，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生日快乐歌，几个大男人粗旷的声音杂合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
钟娉看向声源，看见他们端着蛋糕朝这边走来，脸上洋溢着憨憨的笑容。
钟娉完全没想到这个场景，惊讶得捂住了嘴。
姜京韶笑：“许愿吧。”
钟娉闭上眼睛，许下愿望，然后睁眼吹灭蜡烛。
几个男人把掌声拍得雷响。
钟娉真心实意道：“谢谢大家。”
“老姜外甥女就是我们外甥女。”常丰拍拍胸脯。
姜京韶笑骂：“滚你丫的，老子是你爷爷。”
杜鑫指出：“老姜，你还让咱别说脏话，自个儿先忍不住了。”
姜京韶后知后觉地闭上嘴，一脸窘迫地看向钟娉。
后者摇摇头：“我不介意。”
姜京韶不满：“这咋能不介意，以后谁乱说话就抽他嘴巴。”
钟娉勾唇：“那你把脸伸过来。”
姜京韶：“……”
冯一拍拍姜京韶的肩，大笑：“老姜你怂啥啊？咱妹子要抽嘴巴子，这还不得依着她，何况今天还是她生日。”
姜京韶认命地把脸凑了过来。
钟娉掏了一把奶油，迅速抹在姜京韶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声。
姜京韶被糊了一脸，不敢相信：“玩阴的？”
钟娉边笑边喊：“生日快乐！”
……
生日快乐的结尾是，钟娉送姜京韶去了杜鑫家，后者也是个破落的小出租屋，里面一股子泡面味，让钟娉进门的时候还满脸不好意思。
钟娉摆手表示没事，姜京韶的臭袜子她都没嫌弃过。
姜京韶随手要了件T恤，赶紧去浴室洗澡洗头。
钟娉买了点水果和洗浴用品给杜鑫：“这段日子，麻烦杜鑫哥你担待一下了。”
“妹子，你这就客气了，老姜是我们哥，就多张床的事。”杜鑫摆摆手，“而且我还欠老姜两张票呢，现在钱也退不回来。”
钟娉愣了：“什么票？”
“就他昨天托我买两张游乐场的票，你们这不是没玩啥项目嘛，这两张票就浪费了，我找我们领班退钱也退不了。”
“……”钟娉沉默一瞬，为难地笑道，“是我们错过了时间，哪里还有退票的道理？”
杜鑫反而哈哈笑：“说来也奇怪，老姜扣扣搜搜这么久，又是找我买票，今晚还让我们宰一顿，我以为他转性了呢，没想到是因为妹子你今天生日啊。”
钟娉垂眸，不说话。
“我洗完了。”姜京韶从浴室出来，直接对钟娉说，“走了，舅舅送你回去。”
钟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道：“你好好休息，我打车回去。”
“大晚上的，姑娘家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姜京韶难得硬气一回，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连杜鑫也在帮衬：“是啊妹子，你这不让老姜送，他该念叨一晚上了。”
钟娉最终妥协：“走吧。”
星乐员工宿舍离杜鑫家并不远，到了楼下，钟娉想了好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姜京韶，今天我们去游乐场，你买票了？”
姜京韶没想到她问这个，但也没遮掩：“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钟娉立马气鼓鼓地质问：“那你怎么还骗我？”
姜京韶没被她的“倒打一耙”而生气：“我一开始可什么都没说，这不是你给舅舅一棒子打死了。”
钟娉撇下嘴角，闷好久说了句“对不起。”
姜京韶“哎哟”一声，哭笑不得：“这有啥好对不起的，钱又花得不冤枉。”
钟娉不说话。
“你能匀出一点时间给舅舅，就这么一点——”姜京韶故意做了个很小很小的手势动作，偏偏还滑稽得很，“舅舅都能给你安排得满满的，咱就是纯纯的拿捏住了。”
钟娉被他逗笑，打了打他的胳膊：“你有病吧！”
姜京韶也笑出了声。
钟娉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每一年的生日。
在她吹灭蜡烛之前，她都会许一个愿望。
“希望外婆和姜京韶能陪我长大。”
现在她长大了，外婆走了，她的愿望就变成了——
“希望我和姜京韶永远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