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75

  女孩的电动车, 电量不足,得靠她使劲蹬,特别费劲。

  莫名其妙。倪燕归抱住陈戎的手臂, 质问他:“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没有。”陈戎更疑惑,“她好像很害怕男性?”

  “可能是。”她掐起他的脸, “但你是温顺乖宝宝,有什么可怕的。”

  她牵了他就走。

  到了路口,等交通灯的空档。陈戎回过头。

  女孩的三轮车停在一个路灯柱。一个男生牵过她的车, 听她说了几句,转头向这边望过来,正好对上陈戎的目光。

  那是朱丰羽,他冲陈戎挑了挑眉。

  陈戎感觉, 手上被拽紧了。

  倪燕归仰头问:“戎戎,我送你去车站, 好不好?”

  陈戎轻笑:“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你别去了。来回奔波, 很麻烦。”

  天空的红霞像是油彩,没有雨水的征兆。但这座城市里,有时天上挂大太阳, 也会倾盆大雨。她没有伞, 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好想陪你走走。”

  他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坐车上也能和你聊天。”

  “网上聊天没有你的体温啊。”她把脸蛋凑上去。

  他和她贴了贴脸:“下周见。”

  *

  南方的雨,说下就下。没有前奏, 一来就是豆子大的雨点,“叨叨叨”敲在玻璃上。淌起一股股水流。

  丁建龙站在窗前, 望着楼下的人群匆匆跑过, 没有伞的人聚集在商铺的雨蓬下。

  丁建龙得过金腰带的奖项,是这家格斗馆的主教练。各行各业竞争激烈, 方圆五公里以内就有五家格斗馆。大多不是单一的拳击训练,而是涵盖了各项格斗技术。商家们花样百出,好比丁建龙,他在点评网站开设了一个“暴击沙袋”的团课。团购的时间比较晚,八点过后。

  格斗馆和健身房不一样,来练习的会员目的性很强,人也比健身房的少。遇上大雨,馆子里空荡荡的。

  丁建龙松了松肩膀,正要去收拾拳套。

  门外有个人进来。

  少年把伞放在门口的大桶里。他沾湿了裤脚,衣服下摆也被淋湿,贴着窄腰。

  丁建龙是练家子,对颀长挺拔的身材见怪不怪。在他眼里,少年的那张脸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线条明锐冷漠,攻击性极强。

  少年来的时间很固定,半个月一次。他话少,不需要教练的指导。他来这里,把团课项目展示得淋漓尽致——暴击沙袋。

  丁建龙没有见过少年的笑,他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先是挥手,然后亲切地打招呼:“Hi。”

  少年不爱理人,冷眼藏着碎冰渣子,很亮,也很尖锐。

  丁建龙发现,最近少年的拳法有了改变。从前,少年大多用直拳和勾拳,后来练上了踹腿、横打腿、蹬腿等等。这不是拳击的招数,偏向了散打。

  少年不是为了听课而来,和教练全程无交流。他全程沉默,对一个沙袋集中攻击。

  另外两个教练没有学员,他们和丁建龙打招呼,说到楼下吃完饭再上来。

  两人一走。丁建龙的耳边连雨声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只听见拳套和沙袋撞击的声音,“砰砰砰砰”,非常坚实。

  丁建龙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年瞥他一眼,又击出狠狠的一记直拳。

  沙袋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上面的绑绳跟着扭转。

  丁建龙问:“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练拳的?”

  他不是第一次问这话,但少年是第一次回答。他有一把清越的嗓音:“初中。”

  丁建龙:“有几年了啊,练得相当不错。”

  少年快速挥出两拳。

  换作平时,场上只剩丁建龙和少年,丁建龙不会说话,因为太安静了。今天,玻璃不停被雨水冲刷,就算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会冷场。他继续说:“能坚持练这么多年,是兴趣吧?”

  少年:“说不上。”

  丁建龙惊讶了:“不是兴趣?是想进职业赛?”

  “我的兴趣是沙袋,不是拳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少年从不参加理论或者实战课程,而只报了“暴击沙袋”这个项目。

  沙袋是格斗术的训练道具,但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是一项发泄的运动。

  这个少年不间断地来发泄,可见压力山大。

  对丁建龙来说,少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他起了怜惜之心,灌输心灵鸡汤,说:“后生仔,疏解压力的方式之中,暴击沙袋属于治标不治本,想要达成和解,还是要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少年的拳头击在沙袋上。

  丁建龙听不到空心感,这是实打实的力量。诺大空间,拳风猛烈。

  丁建龙查了查自己的外卖单:“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叫个外卖,吃完了继续打。今天人少,不给你算时间了,想打就打个够吧。”

  少年说:“不外卖,我九点走。”

  八点来,九点走。少年从不缺席,这是一个自律到极致的人。

  丁建龙观察,少年的拳法腿法有他的门路。丁建龙说:“报一门课程,能更上层楼哦。格斗的技巧还是需要有人指点迷津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自讨没趣。

  外卖到了,是披萨。

  丁建龙凑到披萨前闻了闻,他屡战屡败,又冲少年喊:“要不要吃披萨?”

  少年:“谢谢,不用。”

  等丁建龙吃完了披萨,少年已经脱了拳套,慢慢解下手上的绑带,准备要走。

  丁建龙拿出会员登记册:“留个联系方式?”

  仔细数数,这句话他说了不下十次,每次,少年都回以一记冷眼。

  破天荒的,少年这次停了下来,在登记册写下了姓名和号码。

  丁建龙望过去。

  号码是一个固话。这年头还有人用固话?丁建龙猜出,少年不想留下真实信息。他再看少年的名字,陈非。“你这个名字,令我想起一个人。”

  少年抬起眼。

  少年的眉眼真漂亮,也真凉薄,薄得像剑刃,锋芒毕露。丁建龙说:“我们打拳的,多多少少会听过江湖传说。有一个拳头特别硬的人,他的绰号叫拳狼,真名嘛,反而大多数不知道。”

  少年背起书包。

  丁建龙继续说:“他和你同名,不同姓,他叫周非。当然,他是刀口舔血的人,出手比你的狠辣多了。”

  窗外的雨变大。

  少年说一不二,直接走人。

  丁建龙又站在窗前。

  楼下有人推门而出。

  是那个少年,和刚才不同,他戴了眼镜。和装伞的保安说着话。

  丁建龙就在二楼,他清楚地见到,少年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

  微笑?亲和?

  *

  雨水大,盖住了车声。陈戎见到前方有一束车灯扫过来,照出他脚下的一个浅坑。

  他让了路。

  车子随即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女人脸,雨夜里美得发亮。她轻笑:“陈戎。”

  陈戎把伞压低了些,跟着笑笑:“妈。”

  陈若妧下了车,没有伞,她一跳,跳到儿子的伞下。她朝驾驶位的男人挥手:“亲爱的,拜拜。”

  雨刮器摆了两下,男人透过前车窗,向陈戎点点头。

  陈戎也点头。按照辈分,他叫那个人叔叔。不过,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车子驶过,留下淡淡的尾灯灯光。

  陈若妧穿了件黑色礼服裙,裙摆宽,撇到了伞外。

  陈戎把伞移过去。

  她挽住儿子的手:“回来得很晚啊。”

  “雨太大了,只能躲一阵雨。”

  “不下雨的时候,你回来得也很晚。”这是抱怨。

  “下课晚了。”陈戎的解释永远如此。

  只要说起学习,陈若妧很宽容。

  回到家,她卸下脸上的温柔,收紧了神色。甩掉高跟鞋,她伸了伸懒腰,坐上沙发:“对了,你叔叔问我,明天要不要回他家聚餐?”

  “嗯?”陈戎挂起伞。

  陈若妧低了低头:“可能他想和你培养一下父子之情吧。”

  陈戎笑笑:“最近忙,以后再说吧。”

  “也对。他那个家太多规矩了,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这一个家。”可是,自从陈戎上了大学,她就不回这个家了。甚至,她把大卧室让给了陈戎。她有另外一个家,那里有男人,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她的现任丈夫,并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容忍她的其他孩子。陈若妧呼了一口气,“陈戎,等你毕业,有了事业的成就,我就放心了。”

  “嗯。”陈戎没有多话。

  “哎呀,身上沾了古龙水的味道。我去洗澡。”陈若妧进去浴室。

  陈戎回到房间,关门,手指轻轻一挑,上了锁。

  他摘掉眼镜,坐上窗台,一脚屈膝,一脚随意地伸直。

  手机响起,是倪燕归:「到家了吗?」

  「到家了。因为下雨回来晚了,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是我的错。」

  倪燕归发了一个可爱的包子脸:「淋雨了吗?」

  陈戎:「没有,雨已经小了。」

  接着,倪燕归传来一张照片。可能刚洗完澡,她的脸颊浮着雾气一般的红润。她又穿着一件小吊带。

  她很注意角度,正面向他。后背的花纹没有露出半分。

  她的一团雪玉,又软又翘。她弯着唇,眼神慵懒。她处在天真的年纪,娇憨得可爱。她从来不掩饰她想勾引他的目的。

  陈戎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的某个部位揉了揉。不大不小,他很喜欢。

  倪燕归:「有两天见不到面,我怕你惦记。」

  「已经开始惦记了。」

  「你借这张照片解解你的相思之情吧。」

  「好。」

  外面传来了陈若妧的声音:“陈戎。”

  陈戎从玻璃中看见自己的眼。没有笑意,露出的全是刺。他走下窗台,双手捻住镜框,把眼镜架上鼻梁。

  他眨了下眼。

  开门的时候,他一脸温顺:“妈。”

第 37 章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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