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20

  裴渡意识到事情不对,眉毛微竖,正要拔剑。腰忽然被人紧紧勒住了。

  “……”

  猝不及防下,身体失了衡,裴渡的肩胛骨“咚”地撞上了柜子里的木板。

  下一瞬,桑洱手脚并用地挤了进来,反手关了柜门。

  “你为什么……”裴渡正要抗议,嘴唇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她的手心温香柔软,带了点潮意。裴渡蓦地一顿。

  这柜门是歪斜的,无法紧闭,一线白光漏入,恰好照在了她耳垂的嫣红胎记上。

  近在咫尺中,两人四目相对,桑洱做了三个字口型:别出声。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感觉到柜底往下一沉。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这底板一下子承载了两个人的体重,猛地崩了一角,发出了难听的“咔嚓”声。本来两人还能面对面坐下,此时,身体不可控地朝着一侧滑去。裴渡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鼻唇似乎碾压到了某种绵软馨香的东西,蓦然一僵。

  这柜子本来就不太牢靠,要是再乱动,整个底板都可能会烂掉。察觉到裴渡想爬起来,桑洱立刻搂住了少年的头,收紧臂弯,让他完全紧贴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再乱动。

  刚调整好姿势,外面的黑影就进来了。

  透过门缝,桑洱看见,这个进来的身影,果然是郎千夜。

  妖怪容颜不老。此时的郎千夜,妖力全盛,比后来的模样更美艳盛丽几分。

  或许是为了方便行走,她此时的下身不是人腿,而是圆滚滚的蛇身。

  瞥见这妖怪的全形,裴渡也明白了——这玩意儿,确实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对付的。躲字诀才是上策。

  有血腥味和雨声的掩盖,郎千夜并没有发现柜子里藏了人。不一会儿,桑洱就听见了慢条斯理的咀嚼声——很显然,郎千夜是回来吃掉余下的尸首的心脏的。

  在狭窄的衣柜中,桑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睫毛轻轻细颤,转过头,窥视着外面的情况。

  裴渡被她搂在怀里,压根无法动弹,一呼一吸间,满是少女肌肤细腻的香气。淋过雨后,二人的衣衫都湿了,贴着身体,潮湿而滚烫的感觉在发酵。

  “……”

  裴渡盯着近在咫尺的那沾了水珠的白皙锁骨,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一语不发地垂下了眼,抿住唇。

  在市井之地,多得是乱来的男女,做皮肉生意的暗娼到处都有。在他长大以后,在那些肮脏的角落,曾不止一次遇到图他的脸的人,凑过来勾引,暗示可以春宵一度。

  秦桑栀最初救他的目的,大概也和那些人差不多。

  但当那些人靠近他,挑逗他时,裴渡除了无趣和恶心,没多大感觉,心情不好时,甚至要杀了他们,才够解气。

  可现在……

  裴渡的胸膛微一起伏,胸膛里仿佛有根痉挛的神经,扯着心脏,带来不为人知的刺激。他的耳垂沾上了薄红,不自在地想蜷起腿来,甚至生出了一丝憋屈和恼羞成怒。

  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把他摁在她怀里,摁在这种地方,还抱得那么紧,她是故意的吧?

  就是想看他出丑,想看他的笑话吧?

  桑洱并不知道裴渡的想法,发现他安静了一下,似乎又不安分地想起来,连忙加重了双臂的力气,暗示他不要动。

  裴渡:“……”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郎千夜吃饱了离开,许久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桑洱才慢慢松了口气,松开了手。

  孰料,变故就在此时发生。这摇摇欲坠的柜子,撑到了现在,终于不行了。“咔嚓”一声,整个底板四条边同时裂开,轰然下落。

  地上有一些尖锐的木刺,桑洱不假思索地用手给裴渡挡住,痛哼了一声,那些细碎的木刺避开了裴渡的脸,扎进了她的右手掌侧。

  裴渡撑起身子,看见了她额角的冷汗,神色微变:“你……流血了。”

  虽说是有点疼,不过,这是每一个舔狗都会做的事而已。桑洱嘴角扯了扯,摇头一笑:“我不疼,没有伤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裴渡的眼底掠过一些不明的情绪,别开头,没吭声。

  系统:“叮,裴渡好感度上涨,实施总值:40/100。”

  嗯?

  果然,即使裴渡再讨厌她,也不会讨厌被保护。

  桑洱拔出木刺,简单地止了下血,起来道:“不知道刚才那妖怪还会不会回来,趁现在,我们去找人吧。”

  根据谢持风留下的脚印,桑洱判断他不会跑远。这次,终于没有再碰见什么波折了,两人在一处潮湿凹陷的树下坑洞里,找到了谢持风。

  正如桑洱所料,谢持风深夜离城,走到此处,已是筋疲力竭。停在溪边,喝了点冷水,吃了两个水果,发现快下雨了,便来到了那破宅子躲雨、休息。谁知道,却好死不死地与郎千夜狭路相逢了。

  郎千夜在别处杀了人,将那些猎物带到了此处,大快朵颐。谢持风慌忙藏进了衣柜里,趁郎千夜离开时逃跑了。但他本来就发着低热,又淋着雨,步履蹒跚,越走越慢,最终脱力,趴在了这里。

  这个树坑只能容一个人进,桑洱躬身,爬了进去。

  谢持风似乎已经脱力了,小脸惨白,气息浅促。

  当桑洱接近他时,他慢慢睁开了眼,在雨幕里,辨认了她片刻,声音沙哑,喃喃道:“……是你?”

  “病都没好就折腾。”谢持风感觉到,对方温柔地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水和泥,声音有些无奈,却没有愠怒:“你这么着急离开,是准备去哪里?”

  “……”

  谢持风的嘴唇微动,恍惚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连他自己也没辨认出来。

  因为他答不出来。他早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诬赖你偷了钱的老板?我先前叫了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听完真相、洗清冤屈再走吗?”

  谢持风的手指缩了缩,眼底浮起了不解、怀疑和希冀,还有一丝不知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的混乱。

  “走了,我们回去吧。”桑洱捂住了他的眼,挡住了溅落的泥水,道:“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去哪里,那就跟我回去慢慢想。等你病好了,想好了,再走也不迟。”

  漫天雨水,谢持风意识昏沉,脆弱和疲倦瓦解了他的挣扎和抵抗。他趴在了自己发誓要逃离的这个人的背上,脸颊枕着她的肩,眼缝中,无声地渗出了一丝温热的液体。

  在回去的路上,桑洱御着剑,却还是会时不时地侧头,和他说话。

  那温暖的气息,带着他,离开了尸山血海与死亡的恐惧,回到了他如今仅剩的归处。

  那雪白的耳垂上,艳红的印记,映在漫天青色的烟雨里,仿佛一抹见之不忘的朱砂痣。

  这么一眼,他就记了好多年,再也无法忘记了。

第66章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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