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我可没砸你”58

  韩缜连赞几声,才让他坐下,又转过身,看着那些今日才敢重返太学的纨绔子们。

  怫然不悦道,“尔等皆是出身宗室世家,幼承庭训,日后也定会入仕为官,务必要以此句为戒,克己复礼,明德达人,勿要再行荒唐之事。”

  竟是借此事来替慕衍立威。

  慕衍平白受了这番好意,静静地扫过那些不敢抬头看他之人,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等到下了学,那些人就三五成群地匆匆往外跑。

  生怕自己被慕衍拦住一般。

  慕衍却是先向韩缜道过谢,将自己的物件收好后,再与侍从一道,才不紧不慢地往外去。

  侍从还是慕珣拨给他的,是位出自小世家郑氏的郎君,比慕衍大上几岁,很是勤谨。

  想到方才情形,郑培好笑道,“倒像是怕殿下吃了他们似的。”

  慕衍听了,没回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郑培也早习惯了。

  他伺候的这位殿下,人后就是话少,连笑容也欠奉。

  但若是有凤仪宫的那位长宁县主在,可就完全不是这幅模样了,何止是会笑,怕是时不时连耳根都要发红。

  郑培心里窃笑,却也从来没有戳破。

  毕竟两人还年少,朦朦胧胧的好感,怕是连殿下自己都未必想得太深。

  两人出了太学,才到芙蓉池附近,蓦得听见有断断续续的呻.吟混杂在几人争执声中传来。

  “殿下可要去看看?”郑培皱着眉。

  慕衍驻足,侧耳细听。

  他记性甚佳,已然辨别出上回欺辱自己的几人嗓音。

  小少年打量着此处的路径,心里便猜出几分原委。

  学堂之地以清幽为上,太学亦然。所以此处路径皆是罕有人至,若否,上次那群纨绔也不至选择将他骗至此处。

  而偏远之处,宫人清扫也就不甚上心。

  偶有摔倒之人并不奇怪。

  慕衍提步往声响处去,郑培连忙跟上。

  果然,有一锦衣少年瘫倒在雪里,冻得手脸通红,正蜷缩抱腿,痛苦不已,连嗓音都弱了下去。

  一旁的三个少年还在为了是谁先撞到他而争执不休。

  慕衍搭着眼帘,已经认出摔倒的便是首先供出慕珏的孙十郎。

  虽说只是工部侍郎的幼子,但若不是家中受宠,又怎会能有机会被送进太学读书。

  小少年心念微动。

  不顾那几人诧异的目光,慕衍先是吩咐郑培上前将孙十郎扶坐起,自己则俯下身,亲自摸了摸他的腿骨。

  才缓缓道,“还不曾断,应只是扭伤,回去养养便好。”

  孙十郎疼得嗓音都哆嗦了,睁大眼,不敢置信道。

  “殿……殿下是说我没事?”

  慕衍轻轻颔首。

  垂眸道,“我让人去叫医师来,你们先随我去附近的楼阁避避风雪。”

  此处离东宫极近,宫人一见慕衍,便上前行礼问安。听明来意,更是很快便按着他的吩咐,收拾出一间厢房来。

  一路上,几个少年郎都拿古怪的目光瞧他。

  慕衍恍若未觉,安排着人将几人安顿好,便领着郑培离去,未曾开口邀功,更没有开口奚落。

  孙十郎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一拍脑袋,对三个狐朋狗友疑惑道,“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六殿下,怎会这般的好心?”

  四人面面相觑。

  这一群纨绔,自小生在富贵堆儿里,还有的幼时也曾家世显赫,落魄后更是见惯了人情冷暖,这会被自己曾经欺辱之人救助,难免心里异样。

  尤其是以慕衍如今的身份,不报复回来都可称为君子,更别提不计前嫌地帮他们这一回。

  “若不是六殿下,这会咱们还在外面挨冻。那……那咱们下回再出去玩,也试试叫上六殿下,便当是答谢他?”其中一人提议道。

  不知是那几人好奇,郑培也是纳闷着。

  他来慕衍身边服侍前,就已经打听到前事始末,甚至连那群纨绔的家世都打听好了,就等着帮殿下报复回去。

  没成想,今日竟是来了这么一出。

  他殷勤替小少年拨开欹斜遮面的梅枝,疑惑不解道,“殿下怎么连他们都帮,依我看,让他们在雪里再冻上几个时辰才好。”

  慕衍看他一眼。

  几日相处下来,他对郑培也有些了解。

  郑培此人,心细且善于看人眼色,凡他所吩咐之事,皆能妥帖做好。最多如现下这般,事后问上一句。

  不得不说,他那位二兄当真是待他极好,能仔细考量,为他挑出这么个侍从来。

  只是到底还需他花些心力,才能将之彻底收为己用。

  慕衍思索着,不动声色道,“方才的四人,你可都识得?”

  那肯定,连他们家底都快记熟了,郑培点点头。

  “我在太学这些时日,见他们四人出必同行,罚必同受,可见其情谊深厚。”

  “而他们四人也绝非心狠手辣之辈。虽是常行跋扈之举,却也从未真闹出过恶行,便是上次欺辱于我,他们四人也只在旁助威恶言,并不曾动手。”

  郑培咂舌,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自己伺候的这位。

  合着您连那群纨绔谁干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几人皆出自洛京本地世家,与其他大族亲缘关系盘根错节;虽非嫡枝,家世不显,但其父都有实差,亦是不可小觑。”

  话说到这份上,郑培也明白了。

  原来这位是动了心思想拉拢他们。

  郑培默了一瞬。

  原以为自己伺候的不过是个一心向学的小郎君,没想到还是个有心思的。

  郑培心念转了几转,却也没有交底。

  只敷衍地笑着恭维几句。

  心知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追随自己,慕衍倒也不急,左右日子还长着,他根基浅,需得慢慢筹谋才是。

  途中,偶然见一枝梅花开得错落有致,慕衍目光顿了顿,亲自上前折了下来。

  郑培只扫了拈花而行的少年一眼,就知道这花是为谁预备的。

  他们绕了个道,再回凤仪宫时便是自花圃里过去。

  此处竟是无人扫雪?

  郑培脚下一滑,简直要怒了,低声嘟囔着,“这些宫人也忒倦怠了,此处人少,便不扫雪了?”

  慕衍眸色不动,稳稳地走在雪上。

  郑培眼珠子一转,三两步从花树后面提溜了个半打不打的小子出来,“你是何人,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我是洒扫各处的杂役。”那小内侍脸红红的,连眼也是红红的。

  慕衍蓦得想到个一哭起来,也是这般眼圈红红的小女郎来,他吩咐郑培将人放开,才温和道,“怎地今日这花圃无人扫雪?”

  “是……是县主说要搭雪景……”

  小内侍的话还未说完,就眼睁睁看见有什么东西猝然砸到了眼前的六殿下脸上!

  面上骤然一凉,慕衍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就见侍从与杂役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细碎雪粒从少年浓长的乌睫间簌簌落下。

  而不远处的廊柱边,有个红衣红裙的精致小女郎正咬着唇笑,眼神闪烁不定的,还竭力将一双手都背到身后。

  见他望过来,还扬起眉眼,促狭笑道,“六郎看我作甚,我可没砸你。”

  还有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郑培都惊呆了,他下意识地往自家殿下看去,果然……就见着自家殿下眼里浮现出一抹浅浅笑影来。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把那小内侍拎走。

  “阿瑶这是在此处等我么?”

  慕衍明知不是,却还是含笑刻意问道。

  苏瑶:“……”

  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她服气了。

  小女郎收了笑,拎起裙摆,轻快地从回廊上下来,一群捧着瓷瓮的宫人连忙跟上。

  “我是跟姑母说了,打算带着人来这里采些梅蕊上的雪,再埋到梅树下,等来年可以启出酿酒,制香,也能泡茶喝。”

  苏瑶掰着手指盘算着,满眼都是笑。

  姑母方才与她说,阿耶和兄长已经到了离洛京不足百里的常平。也就是说,最多再过个三四天,便能见到他们。

  “那今日的功课?”慕衍迟疑道。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苏瑶撇撇唇角,心念转了起来,打算拉他一道入伙。

  “六郎日日苦学,总也要放放风,依我看,你不如今日与我一道去采雪。”

  小女郎微仰起头,眼神专注地跟他打着商量,十分大气,“等来年春天的时候,这雪水我就分你一坛。”

  慕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将手中持了一路的梅枝递了出来,“我瞧着这梅枝雅致,便折了回来,阿瑶可喜欢?”

  有了上次的木芙蓉被拒在前,小少年也不知自己是否会被再次拒绝。

  可……若是阿瑶没拒绝,岂不是证明,他们两人的交情已经是更进一步?

  慕衍气息微顿,等待着她的答案。

  可苏瑶却是一头雾水。

  她早就把木芙蓉的事忘得干净。

  小女郎狐疑地盯着梅花瞧了瞧,也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难道慕衍的意思是,她接了这梅花,便能免了今日的功课?

  这么一想,苏瑶伸手接过,还随口道了谢。

  这于慕衍来说,便是极好的讯息。

  他弯弯唇,眉眼带笑,仿佛这湛然雪光刺破层层云翳,照入了心底里。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妙的误会。

  两个人一道言笑晏晏地去采梅上的细雪。

  都还不知,此时的漪澜殿内,歇斯底里的林贵妃咬紧牙关,满眼恨意地对着面色憔悴的承熙帝道。

  “我的孩子没了,那个孽种又怎能独活?”

  “可是阿柔,虎毒尚不食子,你让我如何下得了手……”承熙帝痛苦地闭了闭眼,始终不肯答应。

  果然跟兄长托人捎来的话一样,林贵妃惨然一笑,退而求其次。

  “那你将他交给我来养!”

第 25 章 “我可没砸你”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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