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愿提起,不曾记得82

  他仍然记得,儿时居住的破旧公寓在二楼,卧室窗外有一排裹满灰尘的黑色电线,春日里的早晚,会有燕子结伴而来,一只挨一只地停歇其上。

  妈妈穿得最多的衣服是一件棉质的白连衣裙,鼻子一蹭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她时常站在窗边看燕子,看到鸟儿展翅腾起,眼里便有星星一样的光闪烁。

  陆秋深并看不懂,但他也很喜欢燕子,心想可能妈妈也是喜欢。他要妈妈抱他起来看,他体重比同龄人轻很多,妈妈却抱不动,长期的虐待让她连抱起自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找来一张掉漆的木凳子,踩上凳子,陆秋深能看见窗外所有景色,燕子叽叽喳喳,对面的街道边有小孩在吹泡泡,一个面色凶狠的男人从巷子口冒出来,头发剃得很短。

  见到那个人,他惊慌失措地收回脑袋,妈妈也是同一幅反应。他跳下凳子,娴熟地把凳子藏好,这时外面大门的锁响了,妈妈出去迎接,没过多久,传来拳打脚踢的闷响。

  很长一段时间,陆秋深认为挨打是很正常的事,打完妈妈就到他。因为习惯了,他既不会哭也不会喊,那个人渣笑他是傻子。

  他也不知道傻子是什么意思,他没机会上学,认字是妈妈教的。他演的第一个角色就是傻子,导演无意中在围观人群里看到他,让他上去试了试,直夸他是天才。

  7 岁那年夏季,老城区连绵阴雨,街上来了几个陌生的 beta,穿着黑色便装。人渣好几天不敢出门,也没有同伙和客户过来家里。

  妈妈偷偷猜测,那些人应该是警察,而且职级不低,有一次她去买酒,看到片区的警察局长对其中一个点头哈腰。

  片区的警察早就和匪徒穿一条裤子了,便衣的到来无疑会成为新的转机。可惜那之后人渣就不让她出门了,仿佛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般。

  阴雨不休,家里的一切都是潮的,大米也生了虫。人渣吃饭的时候在米饭里看到了米虫的尸体,开始大骂妈妈,说她故意想毒害他。

  他们家的餐桌,一共有四把椅子,但吃饭的时候,陆秋深只能捧着碗蹲在角落,活像一条狗。

  那天妈妈受虐格外严重,他亲眼看见人渣把妈妈按在饭桌上,一边辱骂一边侵犯她,最后咬破妈妈后颈的时候,他看到人渣脸上扭曲又满足的表情,下意识干呕起来。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本能地害怕 alpha 了,后来因为 alpha 的信息素引发的呕吐反应,说不定也和这段经历有关系。

  那之后他和妈妈一起被关进小隔间,好几天吃不上饭。有天,人渣的同伙来了。

  小隔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几个人一起喝酒,抱怨便衣的到来影响了他们 “进货”。

  几个都是毒贩,自己也有毒瘾,每日开销巨大,没有进账让他们怨声载道。那时妈妈因为伤势已经连续几日高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听到一个同伙说,要不把你儿子送给客户吧。

  有人附和,说这主意不错,虽然没分化的小崽子不值钱,但架不住长得可爱,还是有人喜欢的。

  陆秋深当时脸都吓白了,从小耳濡目染,他知道这些人口中的 “客户” 是什么人。漆黑闷热的隔间里,他爬到昏迷的妈妈身边,抱住她的手臂瑟瑟发抖。

  第二天,大约中午的时候,隔间的门开了,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油肚很大,脸上也很油。人渣把他拖出去,拿了根冰冷发臭的湿毛巾擦干净脸。

  “怎么样?没骗您吧。这孩子长相随他妈,长开了更好看,而且打小就乖得紧,对他做什么都不哭不闹的。”

  中年男人在他脸上捏了几把,满意地点头,拿出一沓现金开始点。

  陆秋深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来买他的客户。他回头看向重新锁好的小隔间,对人渣说了出生以来字数最多的一句话,妈妈好像生病了。

  人渣瞪他,“从现在起,她已经不是你妈妈了,我也不是你爸了。” 他指着肥硕的客户,“这个才是你爸,叫一声听听。”

  陆秋深下意识地感到害怕,闭嘴不敢说话。妈妈教过他,在这个家里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少说话,一旦引起注意,免不了要挨打。

  客户摸了摸他的脸,眼神贪婪又下流,“没关系,到了家里再慢慢教他。”

  他就那样被抱上了客户的黑色轿车。车子还没开出老街道,那个被色 / 欲侵蚀了心的老男人迫不及待地摸他身子。

  陆秋深不久前才目睹过妈妈被侵犯,对这种事情的理解天生早熟。他想起妈妈低眉顺眼的模样,下一子全懂了,他第一次露出温柔动人的微笑,就是在这里。

  大概那些人对小孩子没有什么防备,他把手臂上的陈伤露出来给那个男人看,男人瞬间嫌弃他,也没兴致了,让司机停车去买纱布。车锁打开的瞬间,他指着一个普通路人喊警察叔叔,趁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开车门滚了下去。

  挨了七年的打,终究是没能真的把他打成傻子,他的头脑无比清晰,那个人渣绝对不会花钱给妈妈买药,他要去片区的警察局找职级更高的便衣,一起回去救妈妈。

  那时出现的那个聪明的陆秋深,就是第二人格。他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就是陆秋深本人。

  故事讲到这里,孟舟野浑身冰冷,“难怪他不愿意告诉我……”

  “赵院长应该跟你说过,他有严重的遗忘症,就算他愿意告诉你,他现在记得的也只有去警察局报案的那一段。” 陆秋深苦笑着说,“你对他说过的很多话,其实特别伤他,不过估计下次醒来,他也会忘。”

  孟舟野觉得心痛,“那我岂不是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陆秋深叹气一样,“用不着道歉,他可以自我消化。对了——” 他拿起摆在枕边的结婚证,温柔地抚过封面上的折痕,“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想到逼婚吗?”

  孟舟野缓慢地摇头,已经预感到这又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故事。

  他却只云淡风轻地概括:“因为后悔,从离开你,他一直在后悔。”

  在齐舒寒住过的别墅里摔伤脑袋之后,陆秋深断断续续醒了几次,每次醒来时记得的内容都不一样,唯独不记得以齐舒寒身份和宋青疏相处的时光。

  宋青疏坚信他身体里有齐舒寒的灵魂,不顾医生反对把他关到家里。为了让第二人格出来,宋青疏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比如扔进冰水里、找催眠师来催眠……

  那时的陆秋深好像回到了七岁以前,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哭不闹,宋青疏以为把他弄傻了,直到有天,他听到孟舟野的名字。

  “你知道陆秋深这辈子最怕的两样东西是什么吗?囚禁和 alpha。”

  孟舟野回忆起当年和陆秋深重逢的场景,忽然懂了。

  那时见到的陆秋深,是有点不大正常,可惜当时练习生打架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他满心自责因为自己连累了队友,他怨恨陆秋深擅自离开又擅自回来,狠下心没有说过半句关心话语。

  他无力地笑了笑,“我刚刚突然想到,如果他告诉我这些,我们就不会误会这么久……”

  话没说完,陆秋深替他接上,“但你立马又想到,不是他不告诉你这些,是他真的忘记了,他以为不存在,他只知道他害怕宋青疏,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害怕。”

  他陷入沉默。陆秋深接着道:“你们结婚这三年,他真的尽心尽力用行动弥补你了,如果他回来,不管他还记得多少,按照我的方式,好好保护他吧。”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他把结婚证放回抽屉,顺手关掉床头灯,“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孟舟野靠在床头没有动,很久过去,他躺下,从后面抱住陆秋深,紧紧搂进怀里。

  陆秋深愣住,“我说,你不是抵抗不了我的信息素吗?”

  他把头埋在陆秋深的头发里,“所以你别乱动,我只是想抱抱他,也想抱抱你。”

  “我有什么好抱的?你不是讨厌我吗?”

  直到此时,孟舟野才明白,“我没有讨厌你,感谢你保护了他那么多年。我好想他啊,我现在喊他,他能听见吗?”

  “不知道,应该不能吧。”

  他还是喊了,因为想喊。

  “秋深哥哥,我真的好想见你啊。”

第49章 不愿提起,不曾记得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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