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梦鱼（七） 灰色地图三165

　　最后一帧画面是手环上的一行字，这一帧画面，像是拼命想让她看到一般, 拼命吸引着杭白川，让她将这一行字印刻在记忆深处。

　　【小心，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似乎是一个好友发给自己的话，但杭白川没能看到发送人，她的全部精力全都扑在那一行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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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东西。”杭白川扶着额头，眼睛盯着邱戈况。

　　“那是你变成npc之前的事了, 你没必要那么警惕，我一开始探究消除掉的记忆时，也跟你差不多。”邱戈况坐了下来，坐在海岸巨大的石头上，脚下就是波涛翻涌的海浪，“但是这样，总比从前蒙在鼓里要好得多。”

　　“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 那时候我的积分达到了标准，可以申请实现愿望，脱离游戏了，可是最后我并没有离开。”

　　“我被清洗了记忆，然后重新投放入新手大厅里，变成了现在这种，需要完成手环发布任务的特殊npc。”

　　杭白川静默了一会，同样坐了下来。

　　“你说的，我怎么相信你？”刚才从脑海里飞快闪过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从记忆里褪色。除了手环上的一行话，其他的杭白川已经逐渐模糊。

　　更何况，那些记忆谁能保证，不是对方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而伪造的。毕竟杭白川自己也不知道，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是怎么样的。

　　“......每一个特殊npc，在侧耳这里都有一个小标，上面是我们的编号，我的是H-3667。”邱戈况扭头指了指自己耳后的一处黑点，“这个标志很小，当时我是在一个科技副本，才看清楚了这个东西，并且逃过了主系统的眼线，将从前丢失的记忆找了回来。”

　　杭白川抚着耳后若有所思，自己那个地方确实有一个黑点。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据郑长泠所说，即使是这一处她以为生活的地方，也不过是某种东西幻化而成的，这一方小世界都在主系统的掌控之中，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能被那个叫主系统的人探知到，邱戈况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只为了告诉自己真相？

　　杭白川可没有那么天真。

　　“我想摆脱主系统的掌控，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躲避手环的检测。”两人的手环都泛着红光，屏幕上一直显示要上传错误，却一直上传失败。

　　成为特殊npc后，并不代表他们和普通玩家一样。如果npc出现任何异常，就会被强制下达一位引导npc，美其名曰引导，实际上确实为了观察npc是否真的出现异常，由引导npc进行评估，出现问题的npc将会被带回修缮，如果评估通过则继续任务。

　　但是如果在完成任务过程中，失败的npc任务过多，一样会被主系统回收，根据一定的检测标准评级之后，清除记忆重新下达。

　　而向杭白川这样的，应该就是被主系统评估为危险npc，所以才会将她清除了记忆后，再投入到这个副本当中。这可不是流放，而是真正的想让杭白川死。

　　没有记忆来到副本，甚至不知道任务是什么，那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死，另一个就是误打误撞通过，但是没有完成一个任务，接着开始下一个。要么死，进入惩罚副本，要么积分在一次次任务中清空，两个结局的最后，依然是死。

　　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如果想摆脱最后的结局，就有效的方法，就是彻底摧毁主系统。”

　　...

　　......

　　客栈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一楼混乱的桌椅都被重新摆齐，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摆了上来，可惜没人动筷，更没人敢拍桌离席。

　　原来都见不着人影的店小二，现在一个个站在桌子旁，像是在监视着客人一般。就连从前喜欢坐在柜台后算账的老板，今天也是背着手，在每张桌子的小道间一遍又一遍的走着，一下一下的踱步声，落在所有人的心间。

　　“怎么不吃呢，是今天做的不好吃吗？那我还是让小二端回去，给你们重新上一份吧，早上不吃点东西，那可是我们小店招待不周。”

　　“鬼才会吃。”封铃拿着筷子，无聊的戳着盘子的菜，“谁知道这是用什么做出来。”

　　她现在想到昨晚，一条条像虫子一样的小鱼爬出来，在地上卷曲扭曲的身影，就觉得恶心。

　　封铃说得挺小声的，她能保证除了自己肯定没人能听得清楚，谁知道老板却是像听到了一样，猛地回头，而后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小朋友，背后议论人可不好。”

　　“你要是觉得店里的饭菜难吃，就跟我说，有什么问题，我们肯定是会改的，但像你这样背地里骂人......”老板抬起手，手腕上叮叮当当的环佩作响，长长的指甲划过封铃的脸颊，慢慢向上，停在眼睑下方，只差一点指尖就会戳到眼珠。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得小心保护着，可不要因为一时最快，最后死在这里。红颜枯骨，那可是太可惜了。”

　　封铃要紧后槽牙，不敢动弹，生怕这个家伙真的一使劲，将指甲戳进眼睛。

　　疯子。

　　这家伙在进来到这个客栈之后，就已经疯了。

　　**

　　或许是一条鲛人的死亡，震慑住了其他怪物，接下来的几天安稳度过。但对一些npc来说，实在有点煎熬。

　　他们夜里和之前一样，全都聚集在一楼，一个人看着一人守夜，以防怪物们趁着人们松懈的时候偷袭。玩家不会感到困倦，可npc不一样，更别说他们还不能吃饭，要在这里呆上半个月才能上山，一个月后才有可能回去，这么多天，npc所带的食物压根不够。

　　饥饿和困倦，能彻底逼疯一个人。

　　几天的时候npc们的精神就变得很差了，而这天夜里，第一个人倒了下去。

　　“喂，没事吧，醒醒。”他的同伴非常着急，拍打着昏迷同伴的脸，想让对方尽快清醒。

　　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他人都在原地站着，没人动弹。他们要么闭上眼，当做没看见，要么扭头不去看这一幕。

　　随时会来偷袭的怪物，就像一把斧子，绳子无时无刻会断裂掉下来。光是警惕这一把斧子，就已经让所有人精疲力尽，至于其他的东西，人们已经开始变得麻木迟钝，不愿再管。

　　甚至有玩家在考虑，抛弃这一群npc。

　　“能听见吗？醒醒啊，千万别死。”同伴的声音十分无助。

　　空气中是尸体轻微腐烂的臭味，一大厅里的人将空气吸进呼出，共享着这种臭味。一开始，这种味道还难以忍受，但用不了多久，气味就会与空气相融，让鼻腔适应，最后变得习以为常，变成跟空气一样的东西。

　　杭白川离得很远，抬头都看不清情况。她估摸着，那人应该是太饿太困了。困，可以让那人睡一会，可是饿，恐怕没法解决，杭白川身上没有食物，只怕是救不了......

　　“不对，”杭白川喃喃地，“有一个东西我忘记了。”

　　“什么？”邱戈况就在杭白川旁边，听到她的声音，他轻轻侧了下脸。

　　“面前是一片大海，怎么会缺吃的。”

　　杭白川猛地站了起来，当即就要走出去，却被之前像雕塑一样，一声不吭地玩家阻止。

　　“喂，你要干嘛？！”

　　“我要出去。”

　　“你tm疯了吗，是想把怪物放进来？这就是你的任务？！”这玩家指着杭白川，模样颇有些疯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杭白川皱了皱眉，简单解释了几句，“这些人不能死。”

　　玩家都知道她说得是npc。

　　“这时候你还圣母？都过了多少副本了，这么拎不清，他们熬不过一个月，早死晚死都得死。”

　　“说不定是真的，她的任务就是让其他玩家死光！”

　　没等杭白川再说话，玩家们就叽叽喳喳地，将她的各种身份猜测了个遍，最后一致怀疑她的身份跟所有人敌对，最妥善的方法就是除掉杭白川。

　　郑长泠站在人群里有些沉默，她知道杭白川肯定不是，但她不太认可对方的想法。郑长泠从新手大厅来到灰色大厅，没有杭白川那么顺风顺水，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个副本，郑长泠变得越来越厉害，而从前的想法也随之发生改变。

　　那些npc确实，抵不上饥饿和困乏，撑不住一个月，迟早是要死的。要死的npc，为什么要帮，他们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此时杭白川不在，郑长泠肯定不是如此动摇。

　　但对方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自己却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他们死了，十几个人，就是十几个温床，你们能保证，能看住所有尸体，不让鲛人的数量继续变多？”杭白川提高了声音，冷静地反驳所有人，“如果不能百分之百做到，那就闭嘴。”

　　“我一个人出去，你们大可关上门，不必管我。”

　　“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