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难舍3

  裴以安,你原就是该死之人,如今即便你化作厉鬼,但我苏沐棠活着一日,你又能耐我何?

  不信且看我这染满恶魔鲜血的长剑如何震慑你这个该死的鬼魂。

  长剑被她击出。

  落夜灰灰,所见不过十步之境,然苏胜难凭借耐久的训练,竟是跨越整个小院,直将沉重的长剑钉向了百步之外的靶子红心。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靠近苏沐棠,便会发现苏沐棠在这一些列动作之后,竟然呼吸均匀,丝毫没有气短。

  这一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高马尾在冷风中昂扬出不可一世的弧度。

  正这时,墙角处传动静,苏沐棠耳力极好,立时便知是先才那靶子断裂成了两截,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靶子,承受不住她的一剑,也不配当她的靶子。

  就正如,一个男人承受不住她所有的骄傲,自然也不配当他的男人。

  苏沐棠敛下眉目,借着廊道摇曳的灯光,整理了下先才弄乱的衣裙,正打算叫人来收拾干净院子。

  这时,院门处传来了门扉叩响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二爷又喝醉了。”

  苏沐棠眉心一跳,不及回屋换身衣裳,便急忙忙去了芙蓉院。

  如今的镇北侯苏觉民是苏沐棠的祖父,镇守北疆三十年未曾回过一趟京城。苏沐棠的父亲苏远青是镇北侯嫡次子,如今在兵部挂了个文官的闲职,成日里舞文弄墨之余喜好与友人吃酒,有时喝得多了就会去苏沐棠母亲的院子闹事。

  一想到她母亲此刻会面临的境况,苏沐棠不自觉健步如飞。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院子里早已没了她父亲的身影,只余下浓郁的酒味证明他的确来过。

  而她母亲,此刻正蜷缩在床角,一条褥子裹住了全身,薄薄的褥子之下不消说也知道是她竭力想要掩盖的屈辱。

  “娘不怕,我来了。”苏沐棠艰难出声。

  谁能想到,两广总督的女儿,嫁的也是故交之子,坐拥一南一北两处荣光,人后竟有这般凄惨之时。

  柳氏听得苏沐棠的声音,才把脑袋从褥子里伸出来,第一句话却不是控诉自己的遭遇,“你不是答应娘,不再舞刀弄枪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什么化,也难怪要嫁不出去了。”

  苏母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苏沐棠年方二八还没有说亲,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她喜好骑射,没有时下闺秀的静淑恭顺。

  苏沐棠垂眸,这才发现原先练剑没注意力道,的确被割了几道口子,过来芙蓉园走的又块,小口子变成了大口子,瞧着是有些“衣不蔽体”。

  但这不是今日的重点。

  苏沐棠去到床边,坐在床沿,垂眸思索片刻后缓缓吐出几个沉重的字眼,“娘,和离吧。”

  “和离吧,娘,我送您回外祖家。”苏沐棠在柳氏迷茫的眼神中再一次重复道。

  似不过一瞬间,柳氏就不在软弱了似的,她拉起苏钰手,叫婢女阿兰呈上特意调制的膏子,替苏沐棠涂抹手心的薄茧上,语重心长地道:“沐棠啊,你误会了,娘同你爹好得很,你爹平常不这样的,他今儿是喝醉了。”

  好得很,怎么会好得很,真的好得很,西苑那边儿又怎么会人满为患,不说别的,就她回京这两年,西苑都添了多少人了。

  但既然她母亲不愿承认,苏沐棠并不打算拆穿,“母亲,要不我搬来芙蓉院同你一起住。”

  有她这个独女在,他父亲总归会收敛一些。

  但柳氏却拒绝了,“傻姑娘,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大闺女同母亲住在一起的,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咱侯府没规矩。真深究起来,你父亲的私德又要被拿去大做文章。”

  苏沐棠无奈笑笑,这时候还替她父亲着想呢,但转眼她想到上一世的自己,笑容便僵在了唇角。

  上一世的她,即便裴以安对她不过冷冷淡淡,她每一次回侯府,也皆是拣好的说,就连她被他姑母及表妹多次连手欺辱,也从未向娘家诉苦。

  以至于侯府众人皆以为裴以安对她爱重有加,否则也不会全力周旋助他年纪轻轻就登得户部侍郎的高位。

  回忆起过往,苏沐棠自问没有立场再劝,安抚好母亲的情绪,便且离开了。

  柳氏的婢女阿兰望着苏沐棠骄傲的背影有些失神,曾几何时自家小姐未出阁之前也是傲然的,可如今呢?她突然被悲从中来,“夫人,您就听小姐的话吧,和离吧。”

  “阿兰,你以为我不想呀?”柳氏哽咽道:“可是我不能啊。”

  “沐棠自小就被老爷子带去了边疆,同我的母女缘分本来就浅,好容易我打着替她相看人家的由头给她叫了回来,也得亏那孩子还亲我,我怎么会回南边去,去到南边几年见一次我的沐棠,您这不是叫我去死。我毕竟只有沐棠一个孩子。”

  “小姐仁孝,会常来看您的。”

  柳氏道:“沐棠说亲本就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我同张贵妃说到了一处,她不嫌弃沐棠性子粗放,这样的好亲事当前,我如何能这时候和离?”

  阿兰再辩:“可这未必是小姐想要的,小姐未必中意四皇子啊,前儿四皇子送来的礼,我听说小姐是看也没看一眼。”

  柳氏说:“你以为现如今,还有她挑选的余地?”

  “小姐作为镇北侯府的嫡女,北卫历代第一个手握实权的女将军,如何没有挑选的余地?”

  “呵,镇北侯府,如我父亲猜得没错,也不过这一两代的事情了。不然你以为,为何大伯的独子惨遭横死,为何老爷纳妾诸多却终究无所出?”

  “夫人,您是说?”

  柳氏点了点头。

  阿兰更是不解:“皇家既然如此对待侯府,夫人为何却又要把小姐往皇家推。”

  “你无需明白,只需记得,吾做这一切皆是为了沐棠,就够了。”

  但似乎苏沐棠的所行与她母亲所思相去甚远。

  南郊马场。

  一支白翎箭划过雨过天青色的苍穹。

  苏沐棠踩镫上马,皮鞭一扬一落,顷刻间窜去老远。其他马儿们也全都扯开了双蹄,似如火流星在赛道上飞驰而过,呛鼻的尘土蒙得人眼辨不清来路去向。

  但场下观众却是瞧得明白,一匹领先的白马在它主人清脆的鞭响下发出撕鸣的哀叫,正亢奋地向前冲去,离拉有红绸的终点越来越近。

  苏沐棠一身万字纹镶金边黑色窄袖胡服,身姿英挺,等众人看清她过于华丽的服饰及俊美的面庞,纷纷对这场比试失了兴致。

  荣盛马场,名义上是个马场,实则就是一个贩卖男奴的集中营地。

  赛马者多是军中俘虏,而观众席上的诸君到此是为挑选得力人手,而不是来看京城的富家子玩票的。

  但突然,观众席又沸腾了起来。

第2章 情难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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