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58
从公交车下来, 天气阴沉沉的，路上有燕子盘旋低飞。
“不会要下雨吧？”他们都没带伞。
段肃捷四处看看准备买把伞，不过乔晨看了看时间, 路上耗了四十多分钟，还是先进图书馆找那本书, 他们不能空手而归。
“出来再买伞也没事啦, 不一定会下雨。”
话是这么说, 他们刚跨进图书馆就听身后哗啦一声, 路上行人四散躲雨, 豆大雨点很快将地面打湿，两两对视之后乔晨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专心寻找图书。
段肃捷要找的是本理科类书籍，这年代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属实热门，乔晨寻到上午去过的书架没找见有些失望。
“都怪梁硕，要不是他我就给你带回去了。”
段肃捷不动声色：“他考试成绩怎么样？”
“不知道, 看起来还不错, 马上就该去京北了。”以往他们没搬到新川不常与这位表哥接触，现在乔晨盼着这位能走远点，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都希望对方是笨蛋, 这种感觉怪怪的，还是距离产生美。
乔晨心思在另一件事：“肃捷哥哥, 你打算考哪里的学校啊？”
“你呢？”
“我还没想好。”
段肃捷没看到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好。”
乔晨转过身撇撇嘴, 不想说就不说嘛, 她仔细望着书架找那本书证明自己不是胡扯吹牛, 否则回去又要被许思苧打破砂锅问到底, 心里暗暗祈祷没被别人拿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乔晨看到那本书被放到了高一层的书架上，她踮脚伸手去拿，身后也伸过来一只手，两人同时拿那本书，不同的是段肃捷的手碰到了乔晨手指，接触持续了一秒，段肃捷收回手。
乔晨抿着嘴巴拿到那本书，回身递给段肃捷。
“谢谢。”
“不客气。”
书找到了，图书馆临近下班，可外面的雨势没停，有人拿着书包顶在头上冲出去，有人选择原地等待雨停。
乔晨纠结地小声说：“万一雨一直不停怎么办？”
回大院的公交车最晚一趟在六点半，又是大雨，他们得尽早赶到公交站。
段肃捷看看天色将书送到乔晨面前：“你帮我拿着我去买伞。”
“可是——”
乔晨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段肃捷朝一位拿伞的老人走去，两人商量了一番一起打伞离开图书馆，路过坑洼地带段肃捷眼疾手快的扶着他，顺利走到拐角处乔晨就看不见了。
反正段肃捷不会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乔晨老老实实站在角落等。
但等待的时间过得太慢，有年轻男人看乔晨一个人落单就笑眯眯的凑上来问：“小妹妹，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乔晨抱着书不慌不忙道：“我哥哥去买伞了，谢谢您。”
周围都是人，她根本不担心。
年轻男人啧了声就在一旁等，嘴角噙着笑，惹来其余人探寻的目光，还有年轻男女不屑的嗤笑嘀咕。
“小小年纪就勾搭……啧……真是丢人。”
乔晨斜过去一眼，自言自语道：“年纪不大思想倒是很污秽。”
谁也没有指名道姓，没法追究，但乔晨在心里问候了他们祖宗十八代，抬眼看到段肃捷抿了抿唇，到底松了口气。
段肃捷跨上台阶，就见乔晨朝他快步走来喊了一声哥哥，还有几道目光盯着他们，他沉沉回视，那些人又移开目光，当真不敢表露什么了。
“怎么了？”
“没，有些爱指指点点的杂碎。”
段肃捷垂眸冷声道：“理狗吠做什么。”
那些目光倏地移开，仿佛整件事和自己无关，年轻男人默默后退一步，他可是看到了少年紧实的肌肉，惹不起。
乔晨也发现他衣服有拧水的褶皱，湿了一大半，头发还往下滴水。
“你淋雨了？”
“那家店里卖光了，我又找了找只买到一把。”段肃捷不欲多说，撑开伞示意她过来，伞挺大，刚好适合两人一起站进去。
乔晨乖乖站在他旁边，此时马路上已经有积水了，深处到脚腕且昏黄浑浊，她穿了系带凉鞋倒是不怕淌水，就怕水下有什么。
“走吧。”
刚下水有些不自在，走出去两步就适应了，大雨敲打着伞面好似整个世界这点啪嗒啪嗒声，乔晨心情放晴笑出了声。
段肃捷瞄了眼。
乔晨凑近一些小声说：“我没想到你会附和我说的话。”
他抿紧唇角：“我也没想到你会骂人。”
“哼，我有时候也会变成小辣椒的。”
他想问你怕不怕的话也收了回去。
两人眼里都染上笑意，到拐弯处乔晨大大咧咧向前伸脚被段肃捷及时拉住胳膊：“前面有个水坑。”
“喔。”
乔晨绕开水坑，他右手也拿开了手垂在身侧。
段肃捷左手拿伞横在两人中间，乔晨稳妥起见抓住他左半边衣角，他不躲不闪。
伞下世界逐渐安静，氲氤湿气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栀子淡香，这香气若隐若现，仔细分辨时又恍惚消失不见。
乔晨又被砖头绊了下，下意识双手去抱他腰，站稳后，一触即离。
段肃捷只觉得被她抓住的那块皮肤发烫发热，极不自在。
转头是雨没下大时行人用来垫脚的，乔晨默默绕开，垂着眼睛没说话。
转弯走出一百多米就是公交车站，雨下的越来越急，风也大，吹着雨滴送到伞下，乔晨往段肃捷的方向躲了躲，伞也偏移到她身上，她及时发现又推回去。
正对上段肃捷的眼睛，漆黑明亮，里面有她小小的影子。
乔晨嫣然一笑：“肃捷哥哥你刚刚已经淋过一次雨了，要小心感冒，我们凑近一点就都不会淋到了。”
“嗯。”他声音有点哑。
乔晨没听出来，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少有些急切的拉着他走上前去，前面是他们回大院的公交车。
段肃捷目光下落，她裙角已经湿了，偶尔贴在白皙小腿上，脚泡在水里久了有些泛白。
车里人不多，乔晨率先找了个并排的座位朝他招手。
“我们运气不错，赶上了。”乔晨坐下就检查怀里抱着的书本，干净如新，没淋到一点雨，于是笑着递还给他。
书本温热，带着她的体温。
段肃捷接过来放到自己腿上，盯着雨伞顺着伞尖流下的雨水。
窗外大雨哗啦，公交车稳稳当当向前行驶，乔晨位置靠窗托着下巴看雨，但发现段肃捷一直没动静，扭头戳戳他看外面河道里逐渐蔓延向上的河水，他们来时还看到河水边长着一棵小树，现在水位已经没过小树根部。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下雨是不是就不用浇地了？”
段肃捷想了想点头：“上午去的时候亲戚爷爷说太旱了。”
乔晨笑眯眯的自得：“看来我还没忘掉呀，我以前也下地种过地呢。”
他不太相信的问“那你还记得怎么种地么？”
她又补上一句：“好吧，我就是去拖后腿的。”那时候她人还没草高，只不过奶奶不放心她一个呆在家里，出门都要带上，乔晨已经想不起来大多数场景，只记得那样的时光很无聊，很漫长。
段肃捷没有评价她拖后腿的行为，轻轻嗯了声，他注意到乔晨精神不高还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闭上眼睛，脑袋微微靠向窗口。
她可以坐着睡觉。
只是那姿势随时可以睁开眼睛看他，段肃捷控制着目光没去看她，只有车子停靠上人时才借故扫了一眼。
外面渐渐洒出了太阳，雨势减小，车内光线也好了起来。
乔晨睡的脸颊白里透红，大概是睡眠中逐渐放松，她眉宇间呈现出一种极少出现的稚气和惬意。
段肃捷忍不住想，如果她在属于自己的家庭里长大该是何种模样，据说当年乔晨爸爸能力不属于许叔叔，即便是农村出身，到一定级别就可以随军成长，她或许更轻松，不用费心控分替家长讨好他母亲，不用思考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事情。
不，段肃捷倏然移开目光，有些冷厌恶的想，他怎么会想这种没有看发生的事情，事实摆在眼前，乔晨想的什么他大致清楚，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产生这种想法，而他明知道她心思不纯，还是动了这个念头。
是她长得漂亮，还是行事乖张？
如果他换个家世还会得到她如此待遇吗？
段肃捷克制的抹杀这个荒谬猜想，他不喜欢这个打扰自己计划的人，至少在大学毕业前他从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坚定这个念头之后段肃捷想放松下来，可又有个念头趁机钻进脑海里，如果现在就确定人生大事，也许将来就不用费这份心，他几乎是一秒钟说服了自己。
看起来，乔晨会愿意……吧？
段肃捷不愿意去想别的可能，他已经可耻的不能控制自己了，他无法归结于年少冲动荷尔蒙作祟，无论是她是否有别的心思，是因为家世外貌……他都是愿意的。
他束手无策。
段肃捷闭上眼睛，或许向她投降，任她为所欲为，只要能让他得偿所愿，就够了吧。
从前的坚定宛如山体滑坡一般消失无踪，段肃捷甚至生出一股放纵解脱般的喜悦，回避那些可能的坏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