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不会让他的目的达成……275

  京城西郊多是平原, 因此驻扎着许多军营,也因此,西市多有酒家, 供士兵们休沐时放松。

  杭絮对这块地方熟悉得很, 带着柳阳景在弯窄的街道穿梭, 最后在一扇陈旧的木门前停下。

  柳阳景打量着腐朽的大门,上面还贴着泛黄的红纸, 像是从春节后就没摘下来过。

  “王妃要找的人, 就在这里面?”

  杭絮没说话,径直推开门, “进去吧。”

  入门是个不大的空间, 挤挤挨挨摆着数张桌子,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两人,正在认真地擦着桌子,不时掸两下灰。

  或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头也不回道:“今儿打烊,客人明天再来吧。”

  “我们不来喝酒。”

  男人的动作明显一愣,他把抹布搭到肩上,一瘸一拐地回头, 看见杭絮的那一刻, 嘴角咧起来。

  “我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原来是小絮儿!”

  杭絮也笑起来:“难为你还认得出我。”

  “不久三四年没见,看着你长大的, 怎么会认不出。”

  男人把一条长凳拖出来,“快坐。”

  他又看向柳阳景,“这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

  柳阳景微微颔首:“在下柳阳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男人,在看见对方相貌的那一刻, 他就明白了杭絮带他来的目的。

  男人身材高大,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而成的古铜色,头发蜷曲,在脑后扎成蓬松的一束,五官深邃,瞳孔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微微的绿。

  “原来是柳兄弟,在下阙风。”

  阙风冲他点点头,回身到柜台上拿了坛酒,“我这里没茶,喝酒吗?”

  杭絮连连摆手,“我就不喝了,酒量不行。”

  “不喝也好,你小时候偷偷喝酒,醉后那叫一个疯,啧……”

  从这“啧”声中,杭絮一梗,忽然发觉,或许自己酒量不行并非是回到京城才有的,而是一直都在,只是在北疆没人跟她说过罢了。

  两个碗被摆在桌上,阙风端着酒坛,给自己和柳阳景各倒了半碗酒,而后把自己的那碗喝干净。

  “说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就不能是我想来看一看风哥?”

  “切,”阙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还不知道,你跟将军一个性子,从来不做没用的事。”

  “今天你来找我,要不是有事,我把头拧下来。”

  “好吧。”

  杭絮坐直了,“不瞒风哥,我确实有事相求。”

  阙风笑一声:“我瘸了一条腿,走路都费劲,三年没拿过刀,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风哥可知我父亲如今身在何处?”

  他一愣,不明白对方问这问题的含义,“今天是二十七,将军应当在军营。”

  杭文曜之事虽然在朝堂中风言不断,但为了保持军队的稳定,民间仍是毫不知情。

  杭絮摇摇头:“他在天牢。”

  “碰当”

  酒碗翻倒,酒液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将军怎么在天牢里!”

  她苦笑一声:“因为叛国之罪。”

  -

  ……

  阙风一言不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仰头咽下去,掷出一只空碗。

  “什么狗屁证据。”

  “那些证据已被我一一推翻,可要找到幕后的主使者,却十分困难。”

  “我在扬州抓到了一个塔克族的人,发现他似乎与这个案子有些联系,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口。”

  “所以,我想试试别的方法。”

  阙风抬起头:“你是想让我去套消息?”

  他也曾是军队中人,对这些审讯方法自然一清二楚。

  杭絮点点头:“风哥长相不似汉人,又会说流利的北疆话,伪装成塔克族人,绝不会被发现。”

  阙风粗硬的眉头皱起:“就算不会被发现,能不能进去不一定。”

  “你说那个北疆人被关在大理寺地牢,大理寺卿会让我们做这事?”

  “大理寺卿不会反对的。”

  “这可不一定,听说他执法必严,是个不近人情的官。”

  她看向对面:“你看,他这不是没说什么吗?”

  阙风一愣,看向身旁,柳阳景正端着碗喝酒,见对方看来,他放下碗,温和地笑一笑:“关于王妃的提议,我非常赞同。”

  -

  杭絮和柳阳景走出酒馆,既然连大理寺卿都不反对,阙风自然欣然答应。

  他说给他一天时间把店铺关张,明日就去大理寺。

  虽然他的外貌与北疆人相差无几,又会说北疆话,但细节部分还需好好伪装一番。

  走不到半刻钟,柳阳景突然停下。

  他若有所思道:“敢问王妃,像阙风这种样貌之人,军中是否有许多。”

  杭絮也停下来,“样貌带北疆特色的人很多,可像他那样,长得几乎没什么差别,又会说北疆话的,没几个。”

  她看着柳阳景略有些失落的神色,笑道:“柳大人是想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原本是想的,”柳阳景摇摇头,“可既然如王妃所说,这想法就没什么用处了。”

  “我倒想问问,按柳大人的性子,怎么会一点也不怀疑,就欣然同意了我的提议?”

  “王妃跟我在同一阵营,既然敢用这人,定然是做好了准备。”

  她笑起来;“不愧是柳大人。”

  “三年前,阙风在战场上被人砍伤了腿,虽然伤口好了,却也留下了病根,只能离开军队,在城西开了家酒馆。”

  “他还在军队的时候,是我父亲的副将,上阵杀敌,没一次退缩过。”

  “听老人说,他母亲是被北疆人抢去的汉女,在部落里长到十一岁,受尽了折磨,在母亲被打死后,杀了自己的父亲,逃到了边城,”

  “我爹收留他,让他跟着士兵生活,到了年纪,就入了军籍。”

  “三年前受伤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离开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哭了一晚上,说还没有杀够北疆人,替自己的娘报仇。”

  “我们回京的时候,他又醉了一场,一直笑着,说终于结束了,不用再打了。”

  “其实阙风还算幸运,我爹有五个副将,一个死无全尸,三个重伤不治,只有他留了一条命。”

  “我爹在北疆守了十五年,跟科尔沁打,跟克诺依打,跟塔克打,延风、黎墒、靖川、风丘……这些边城来来回回,不知被抢走了多少次,又被抢回来。”

  “北疆人也觉得自己没错,他们必须打,必须南下,冬天一到,没了牛羊、没了猎物,只能去抢宁朝的,不然也活不下去,死得最多的,都是是部落里的普通人,老人和孩子。”

  她看向柳阳景:“柳大人,你知道吗,科尔沁的使团,每一个人都是精英,这也代表着,他们每一个的刀上,都沾满了宁国人的血。”

  “我爹的一个副将,就是阿布都杀的。”

  “但我们也一样,我和我爹杀得不比他们少,我杀了阿布都的几个兄弟,他跟我有血仇。”

  “我一看见他们,就会想起血溅在脸上的感觉。”

  “柳大人见过战场吗,到处都是血,是尸体和残肢,除了红没有别的颜色,等上半天,就有苍蝇和秃鹫盘旋,不赶快处理,臭气能传几里远。”

  “文人说‘血流漂橹’,写得真好,盾牌能飘在血上,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

  “但我们都不会提起那些事,就像忘了一样,见到对方,怎么也会露出个笑。”

  “柳大人觉得是为了什么?”

  柳阳景温和的神色褪去,两道长眉微微拧着,“因为两方都不想战争再继续,那样只会死更多人、流更多血。”

  杭絮倒是笑着:“和谈比战争更好,我们打了十五年,换来一个和谈的机会。”

  “商道会被开辟,通婚、通商都会进行,他们的皮毛和矿藏能在中原卖上好价钱,有了钱,就有了粮食,不必再靠劫掠为生。”

  “无论是北疆人还是边城人,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像阙风那样的事,不必担心再发生。”

  她的笑意收敛:“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要毁掉这一切,毁了大将军、毁了军队、毁了和谈、毁了科尔沁,宁愿看着敌人入侵故土,让自己的同胞继续流血,也要让战争继续,只为了他的野心?”

  “无论有什么缘由,都不是他用战士和百姓的命来满足自己的借口。”

  “我不会让他的目的达成,他预料中一切绝不会发生。”

  -

  翌日,阙风准时来到大理寺,杭絮搜罗了数本跟塔克族风俗有关的书籍,让他刻苦研读,还要多学几句塔克族的通用语。

  就在阙风勤勤恳恳学习的时候,柳阳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可以进天牢了?”

  杜津远按着桌子站起来,他在书房内匆匆踱着步。

  “我得去换身衣服,胡子好像也起来了,要剃一剃,穿哪件好些,诶,王妃,我昨日那件深蓝的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太书生气了?”

  “杜公子不必太紧迫,虽然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已经同意,但还需做些准备,大约要明日才能进去。”

  “好、好……”

  杜津远点点头,停下动作,但神色仍激动着,带些踌躇,罕见地显出紧张。

  “算起来,我跟他六年没见了。”

  他苦笑一声:“我是崇元六年参加的科举,落榜没几天就跑了,现在是崇元十二年。”

  “你说,他会不会恨不得没我这个儿子,没什么大作为,只会给他们添乱?”

  他的语气带着自嘲。

  “你想多了。”

  杭絮轻轻抿了口茶,“杜侍郎要恨,也是恨你没早些来,让他等了六年。”

第149章 我不会让他的目的达成……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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