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当理由46

  容琤久不言语, 微蹙着眉,像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杭絮见状,逼着自己又重复一遍, 可容琤缓慢地眨眨眼, 点头道:“确实。”

  她吃了一惊, 但容琤还在继续说着:“一见钟情这件事确实有些可笑,你方才说那女子见杜生样貌好就许了芳心, 可如果杜生外貌丑陋但才华横溢呢, 估计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说得认真,一字一句都像细细思索后才脱口, 与那张外人称之为冷漠或是残酷的脸异常矛盾:“感情怎么能以外貌为基础, 两人结成夫妻,若想白头偕老,还是要考虑对方的性格品行。”

  杭絮听得连连点头,十分赞同,又忽地反应过来自己的目的,严肃起来,重新顺着计划问下去:“那王爷对我又是什么感情呢?似乎从成亲那日对我就是如此,十分照顾, 可我与王爷从未日久生情过, 难不成王爷第一眼看我就了解了我的品行性格?”

  容琤的眉头蹙得更深, 他低头注视着杭絮,凤眼下压, 眼皮上一道深深的皱褶,不显得愤怒,反倒有几分控诉和委屈。

  “我们以前,相处过许久, 我对你当然清楚,你还答应过……”他顿了顿,脸颊蔓起一点红意,还是说出了口,“答应过要嫁给我。”

  “啪嗒”,手中的“娇娥传”没有拿稳,掉在地上,杭絮眼睛瞪大,被容琤这话吓了个十成十。

  这回轮到她蹙眉了,仔细搜寻着旧时的记忆,没有找到一个与之有关的画面,摇头道;“如果是五岁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她解释道;“五岁那年我生了场重病,昏睡了半个月,病好后之前的事就记不太清了。”

  容琤眉头轻颤,神色多了几分茫然和不可置信,“是那场病吗……”

  杭絮连连点头,诚恳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我爹。”

  但男人的菱唇仍抿着,透出几分委屈,他弯下腰,一边捡起书,一边说道:“没关系,就算想不起来,我也会让你明白,我没有说谎。”

  他将书放到杭絮手中,转身慢慢地走了,这似乎是杭絮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只是步履缓慢,透出几分失落,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释然。

  杭絮握紧手中的书,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放松还是遗憾。

  *

  当天夜里,杭絮就做了一个梦。

  她的身体似乎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个小男孩哭得满脸泪痕,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身旁的女孩急得要跳起来,“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呀,对不起对不起……”

  小男孩有一双又圆又漂亮的眼睛、脸颊圆嘟嘟的,带着婴儿肥,白白嫩嫩,像刚蒸好的羊奶冻,哭起来一颤一颤,可爱极了,杭絮好奇地伸手去碰,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种软滑的触感。

  小女孩长得和杭絮十分相似,只是五官稚气许多,大概就是小时候的杭絮。

  小女孩忍不住也去捏,一边捏一边安慰,“不哭不哭,都怪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杭絮夜晚惊醒时,还有些迷茫,脑海中回荡着小男孩羊奶冻一般的脸颊,跑起来还会一颤一颤。

  难不成自己梦到了以前的事,那个小男孩就是容琤?

  杭絮摇摇脑袋,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想,不可能,那个脸颊圆软的男孩和容琤从性格到外表没有一分一毫的相似之处,人从小到大的的变化再如何巨大,也不可能长成另外一个人,就像她自己,小时候与现在的性格和样貌差别都不大,但梦里的哭泣的男孩……她完全想象不到容琤哭得满脸都是泪的模样。

  她失笑,揉一揉太阳穴,暗道自己魔怔了,不过是容琤的随意一说,就做了个幼时的梦。

  就算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小时候的承诺,又怎么做得了数呢?

  杭絮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

  一夜无梦。

  _

  三月至末,雨越来越大,已到了倾盆大雨的程度,一开始杭絮还能在心中自我安慰,至少对耕夫来说,这一年的收成不会坏,后来就成了彻底的担忧。

  檐廊早就不能待了,雨水从屋檐滚落,能溅上走廊两尺,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杭絮看书的地方移到了书房窗边,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湿气丝缕透入,碳火也烧了起来,或许是倒春寒的缘故,天气不仅湿,且冷得要命。

  杭絮从小桌子上拿了一块杏花糕,放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这是她这几天做得最好的一次,虽然跟云儿的不能比,但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她披了一件镶兔毛的披风,看书看得久了,觉得热起来,干脆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半开,一阵冷彻的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脑袋也清醒几分,目光看向远处,雨幕中显出一个黑衣的身影,撑着一柄宽大的伞,步伐急促,脚边溅起水花。

  那个身影越走越近,她把窗户关了,跑到门前,半阖的门恰好被“啪嗒”推开,容琤就站在门外。

  他右手斜握着伞,正准备合上,却停了动作,雨水线一般从伞面流到地上,留下一滩水迹,直到杭絮退开一步,让出进门的路,他才回神,将伞合上,放在门外,进了门。

  容琤坐在自己平日用来办公的书桌旁,不去看倚在窗边看他的杭絮,不自在道:“你怎么在此处。”

  杭絮耸耸肩:“外面雨那么大,待不成,我让卫陵给我找一个能看书的地方,他带我来的。”

  桌前的男人嗯了一声,桌下的手却握紧了,脑中想着回头一定要说一说卫陵,不提前给自己说一声,自己连个收拾的时间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模样。

  她看着坐在桌前久久未动的男人,想必是雨太大了,就算打了伞,也挡不住斜飞的雨点,他的发尾湿漉漉的,袖口也有溅湿的痕迹,脸颊几点水迹,竟有几分可怜的痕迹。

  杭絮想了想,把自己的兔毛披风解下来,绕到容琤身后,提着披风的双手一松,柔软的温暖就罩在了男人的背上。

  对方愣住,双手下意识探去,摸到温暖的披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杭絮站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道:“外面这么冷,你还穿得这么薄,不怕染风寒吗。”

  她坐回自己窗边的位置,继续道:“反正我也不冷,披风就给你好了。”

  容琤点点头,嗯了一声,双手将披风拢得紧了些,雪白的兔毛堆在脖子和脸侧,确实暖了很多,似乎还能感受到杭絮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杏花香气。

  杭絮又拿起一块杏花糕,吃了一半,想到什么,对容琤道:“今天你回得好早,还不到午时。”

  对方神情凝起来,他回道:“不只是今天,之后几日都不用上朝了。”

  她有些惊讶,容琤叹道:“雨太大了,街道上积了半尺的水,今天柳太傅上朝的时候,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杭絮也忧虑起来:“怎么这样大,不知道汶河涨了多少,还撑不撑得住。”,汶河是京城的护城河,若是汶河决堤,不止京城,皇宫也要一起淹了,皇上也要遭一遭洪涝。

  容琤神色仍凝重:“汶河倒撑得住,只是南方的雨更大,扬水每日都在涨,消息已经传不过来,急报被水困在路上,皇兄十分忧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瞬,继续道:“已经决定派人去南方治水赈灾。”

  她回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不知道陛下派了谁去?”

  可容琤这回却沉默起来。

  杭絮意识到什么,将杏花糕放回盘中,不看容琤,反倒看着窗外连绵的雨水:“是你吗?”

  许久对方才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继续问道:“你这次去南方,要待上多久?”

  容琤声音缓慢:“不知道,也许赈完灾就回来,只要三月,也许要等到堤坝建好,几年也说不定。”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起来,这沉默持续了许久,杭絮又拿起一块杏花糕,在齿间慢慢磨着,浓郁的杏花香,此刻却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容琤松开手掌,放过被攥得皱巴巴的披风,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同时开口,容琤被打断,唇还微张,像想说完未尽的话,只是回神后又迅速抿住,来掩饰心中的欣喜,可他的眼角眉梢都扬着,仅凭抿唇又怎么能掩盖呢。

  幸好杭絮没有看他,头向着窗外,似乎在看着雨景,十分淡然的模样。她把一整块杏花糕送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正好我从没去过南方,这回正好看看,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

  趁着对方发现不了,容琤光明正大地注视着杭絮小小的背影:“对,我几年前去过一次,可以带你去看,西湖、渔阳塔、秦淮河……都可以去。”

  我们一起去。

第26章 正当理由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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