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V152

  身子已被他带了起来,看他温润笑道:“先前南儿一番肺腑我牢记于心,亦有诚心之物要送予南儿,现下便请夫人与我一同前往。”

  及至擦肩而过时,江九安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低声冷笑:“所谓天子口谕,根本就是有人无中生有吧。”

  温景州淡然从容,未有一分停留,亦未与他言说一字。从始至终他都未投注半分目光予来,如此的漫不经心,却又如此的不屑一顾,亦是如此的,羞辱。

  江九安看着那丰神俊朗仙人之姿的男子已携着清媚女子渐行远去,半晌后,他忽地莫名嗤笑。

  南榕虽未听到什么,却也能猜到些许,便凝眉朝他看去,亦声含不悦道:“那事过去已如此之久,怎就突然下了口谕,可是你从中作梗?江公子--”

  “是江护院,”

  温景州垂眸看她,微微一笑:“虽他已被命了职,然正式去往护国公府前,他都还是南儿的护院随从,与南儿也只是主雇关系。”

  而后,他才有些无奈含着宠溺摇头失笑:“新帝才登基不久,诸事都不及熟理知悉,而闫将军一案又牵涉先帝,天子百忙之中还能记着闫家后人予以照料已是恩德,然此于我而言,却是微不足道之事,自无从中作梗的价值。”

  南榕眼神明澈的看着他,心中与他皆知这不过是随口的敷衍,却无再继续纠缠的意义,便略带不愉的横他一眼,转而问他:“你要我看什么?”

  温景州悦于身边有她与他心灵神会,亦悦于她于旁人神女无意,他看着她虽仍不愿接纳却已对他流露不自知的灵动姝颜,忽地心尖软陷,便就随心而动,于艳阳瞩目下,将她腰肢紧握,凝着她讶然美丽的眸,柔肠百转缠绵深吻,

  “你-唔--”

  清新芳香的气息盈入肺腑时,南榕已是脸颊娇艳,眸光潋滟,余光瞥见周遭下人皆深垂着头仿若无知状时,更觉脸颊滚烫,下意识便嗔怪的怒视始作俑者,咬牙埋怨:“这便是你--”

  “南儿莫恼,为夫亦是情难自禁,实动心于尔矣。”

  温景州低醇轻笑,深邃的眸看着她脸上不胜娇羞的颜色时,直将柔情蜜意显露得淋漓尽致。

  “南儿且看,”

  南榕随着他的手步入书房,房门亦在二人入内时静声合拢,她未曾留意,满腹心神都落在了眼前那一屏图画之上。

  温景州走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暖的紧紧包裹着她的,带她一起自第一幅图上缓缓划过,“这是南儿从天降临之时,这是南儿初次换上大夏服饰之时,这是你我初次出游之时,这是你被人劫持之时,这是南儿惊惧害怕的样子,这是南儿与我夜晚泛舟交心之时,这是南儿与我对弈之时,这是......”

  随着他轻柔的嗓音不断响起,南榕亦不由自主忆起当时景况,平静的心湖不免再升波澜,

  画中的女子从戒备的害怕的,一点点褪去了防备,一点点付出了信任,一点点动了情愫...

  那一幕幕明明才不过一年之久,可在现在看来,她竟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而身处一个完全孤独黑暗的世界中,有一个温柔的,体贴的,绝无仅有的,以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姿态,时刻能让你感受到他的存在,期待他的陪伴的人突然出现,这段经历,是可以铭记终生的,

  而初心萌动,不论甜蜜或是苦涩,都更是一个女子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感觉。

  温景州恰恰出现在南榕最需要的时刻,他的谈吐举止,他给予的身份,又都是那般的恰如其分,现在看来,她会心动,真的只是意料之中吧。

  “为什么,你的身影都是背对着的,”

  一幅幅帧画中,女子的神情与衣着都有变化不同,而唯有一个男子,他每次都出现她身边,却都只有一个修长却莫测的背影。

  轻软的话音落下,二人的手指也停在她目光看向的背影之上。

  温景州自后拥着她,眸光转动,思忖片刻,才开口说道:“未以真颜对你,自只敢余背影入画,”

  感受到她骤然冷下的情绪,温景州未有慌乱,只是收紧了手指带她移向另一侧,嗓音低沉道:“然,身在居中,怎能独善其身,及至南儿离开,我才知,何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亦才知,与南儿相处的幕幕都早已铭刻心中。”

  随着他的话落,南榕的目光不由被他带着她落指的地方看去,冷然的神色亦浮现些微动容。

  画中女子眼上的白绸已经去掉,黑白分明的双眼格外引人注目,而这双眼中流露的忧郁与痛色自更轻易叫人看出,然她的目光却都被在女子身前站着,露出了脸,虽面色清淡却眼中波动的男子所吸引,

  而随着这幅画开始,此后的每一幅,不论是正面或是侧面,他的神情都在其上显露,他虽都是从容淡淡,却又能让人看得出他清冷的表象下,是已然用心的真实,

  而这些,当时的她身在局中,却是从未看到,便是看到,也是再不敢相信了,

  温景州似是觉将自己的心意完全敞露于人前极为赧然,便双手微动将她在怀中转了身,静邃的眸异于平日幽深显得格外清亮,

  “以南儿聪颖亦知以假名警惕示之,而我身为朝中重臣,担天子重任,对一个突然出现,且查不出根底的女子自也报以更深的警惕猜疑。你我皆知当时你我,都为权宜相处。”

  “然两厢比较,确是我欺南儿更多,才叫你惶恐不安离我而去,然昨日无法更改,惟望南儿屈我一回,今时以后,定不相负。”

  天下最难能可贵,莫过于用心二字,而此刻,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权势之大可翻云覆雨的权臣,他为了她要她开怀,与她恩爱,不用俗物敷衍,亲手将二人自初时相见至今的一幕幕用心画作,耐心解释,这一刻,恐再多的怨,都可以抵消了。

  可南榕知道,他现下愿意这般温柔耐心想得到她的心甘情愿,让她变作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一切的前提,都是要用她的妥协来换取,若有一日她不愿再妥协,他必定还是会强压着她俯就,

  因归根结底,是他从不曾对她真正尊重,她不敢妄想自己一平平女子有何德何能,让他一个掌控朝堂的权臣视为同等所在。而是他在二人坦白后,他依然高高在上,他不曾想过要与她解开误会,

  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好整以暇的面对她的一切反应,他让她感觉到他的情意是那么的浮于表面,纵然他将自己剖析给她,他的一腔深情予她,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可他将她玩于鼓掌是真,他将她软禁是真,他以他人性命荣辱叫她内疚逼她妥协是真,他予她惩罚警告叫她重坠黑暗是真,他屡施手段阻她回家亦是真!

  而从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而于这个时代而言,没有人会觉得他做错了,他的身份地位是他可以肆意自我的通行证,他能稍稍给予,她便应感恩戴德全心回报,她不是他的爱人,她只是被他愿意宠爱的人。

  更因为,让她暗生情愫的,从来都是那个在黑暗中给她温柔,给她细心,给她安全舒适的男子,而非真实的,看似温柔,实则高深莫测,手段冷酷,深谋远虑处处算计,的他。

  澄净的眼中明明灭灭,有动容,有挣扎,亦有余愤,然最后,她再看向他时,曾经眼中一直存在的抗拒与芥蒂,都在须臾间,涟漪消散。

  温景州将她的每一分变化都万般留意,她缓缓放松的唇角,淡去阴霾郁郁的眼眸眉宇,都无不在告诉他,她释怀了。

  如是一想,他蓦然心石大定,清冷的容颜罕见亮色,他捧着她的脸,语气中尽是得偿所愿的愉悦,他抵额问她:“如今,南儿可释怀,愿与我重归于好?”

  南榕似是被他灼灼目光看得羞赧,慌乱的移开眼,眼睫轻颤,她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虽事出有因,但破镜无法重圆,而今我已然被你尽在掌握,又如你所言,已无介怀之由,我回不得家,也脱身不得,亦不能叫自己悲观度日,”

  她忽地苦涩的动了动唇,“除了接受好叫自己不再耿耿于怀,我还能如何--”

  “如此说来,南儿便是愿意了?”

  南榕抿了抿唇,缓缓抬眸看他,晶莹的眼眸映入他清绝的脸,红唇终于微微弯起,“但你总是叫我深受欺骗,此事再不可有二,且你曾说要带我览遍大夏,此言何时应诺,我想--啊,”

  除了得到她时,温景州再没有如此刻般喜形于色,他将面容娇媚紧张轻呼的女子掌在手中旋转抱起,看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眉眼弯弯满脸笑意全无勉强的样子,此刻便是她要天上星,他也绝无二话。

  “南儿放心,你我之间再无欺瞒,你想要游览大夏,我必妥善安排带你前去,现下,南儿可愿唤我,夫君?”

  作为一个成年人被人举高抱起,纵无外人看到,南榕仍觉极是羞涩,在落地的瞬间,她便逃避似的转过身欲走远些,亦是欲对他叫她改变称呼之言避而不答,

  然他似会读心术,轻易便将她困在怀中,捏着她的下颌不容她逃避,满满柔情悦意的深眸攫住她波动的星眸,再次追要:“我想听,南儿叫我,夫君,”

  南榕无处躲闪,亦实在无法开口,便强躲开他的注视,侧眸喉紧,强撑道:“你莫要得寸进尺,我只是愿不计前嫌,并非接受你,既你要我看的已看了,我要出去了--!”

  未燃熏香,静谧清香的书房内,旖旎缱绻之气陡然流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几不可闻伴随着轻重不一的气息声响起,清雅低醇的磁性嗓音以让人耳根发软的音量低低响起:“南儿听话,你我夫妻经天地见证,你本就该如此唤我,”

  然他的话音落下,仅有些微动静的屋内并未有旁的声音响起,

  温景州勾唇一笑,引她更为颤栗后,再次低声发问:“南儿可要松口,嗯?”

  南榕猛地倒吸口气,眸中含泪,却咬紧了齿中长指,负隅顽抗,

  “...既是如此,”

  他的话并未说完,萦绕花香与甜香的书房内便再无说话之声,直至从雕窗外撒进来的日光变作昏黄,犹如哽咽的软绵女声,终是松了口:“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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