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兵不厌诈。26

  戚繁音先落子。

  不一会儿,顾衡就怔住了。

  她可真是棋艺平平呐,步步藏锋守拙,给他挖坑下套。

  他以为自己这外室心思简单,故而在她露出端倪的时候并未上心,甚至还暗暗笑过她想得简单。

  岂知她不疾不徐铺陈局面,局做好之后,只见她唇角弯起,笑得狡黠又得意。

  他再要补救,就晚了。

  满盘皆输。

  戚繁音抬起眼,朝他笑道:“大人,承让承让。”

  那笑里,有得意,也有狡黠。

  顾衡单手撑着下颌,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下头。诚然她守拙有道,但此局与他轻敌大意脱不开关系。

  他输得坦然,拢回棋子:“再来。”

  这回戚繁音放弃了上一局的藏锋之策。

  藏锋只对庸人有用,像顾衡这样的聪明人,也就在他不知内情的时候能糊弄住。她的底细已漏给他,藏也藏不住。

  还不如猛攻猛打。

  这回打了顾衡个节节败退。

  一局后,坐在他对面的顾衡看着她,眉毛轻挑:“棋艺平平?”

  戚繁音讪讪:“大人面前,我不敢托大。”

  棋盘搭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戚繁音盘膝而坐,她不喜欢这样的坐姿,站起身来。

  久坐的小腿陡然发麻,她脚下一个趔趄。

  顾衡格手将人拉入怀里。戚繁音讶然回头,唇角将将擦过他的额稍。

  四目相对,肌肤相亲,屋子里的温度陡然间升了几分。

  她垂下眸,目光正好对上他滚动的喉结。

  “不敢托大,所以你就故意装傻诳我?”

  戚繁音无辜,正要还嘴,樱唇被突如其来的气息堵上。

  顾衡双手掐着她盈盈如柳枝的纤腰,唇吐着温热气息,凑近她耳畔,声音暗哑滚烫:“我要罚你。”

  “兵、兵不厌……”

  风吹窗棂,帘幔起舞。

  她余下的音儿都被吹散在风里,只剩下咽喉间不经意吐露出的嘤咛。

  顾衡到底顾念她刚才病愈,并不怎么折腾。

  戚繁音觉察到了他的怜惜,勾着他的脖子,轻声唤他“叔叔”。

  她摸清了顾衡的阀门,知道怎样能让他尽兴,也不吝舍些手段哄他开心。

  那两声娇颤颤地“叔叔”磨人至极,顾衡掐着她腰侧的嫩-肉,埋首发力。

  事后顾衡照例起来沐浴,临走前她轻拍戚繁音的雪肩:“起来用晚膳了。”

  戚繁音累得脱力,含含糊糊答应。

  等顾衡从浴房回来,戚繁音还在酣睡,长长的发陷在绸缎枕头上,泛起的光泽比绸子还要亮。

  小脸雪白,两颊还泛着潮涨潮落后遗留的红晕。

  她的睡颜一向安静美好。

  顾衡微微垂眸,念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没拖她起来,一个人去用了膳。

  戚繁音这一觉睡到半夜才悠悠醒转过来,没用晚膳,饿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案首的灯还亮着。

  “醒了?”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顾衡靠在床头,一直未睡。

  “什么时辰了?”她揉揉惺忪睡眼,打着哈欠坐起来。

  “刚过子时。”顾衡道:“是不是饿了?炉子上温着奶羹。”

  戚繁音侧过头,轻轻伏在他的胸口,道:“叔叔真好,还惦记着我没用晚膳。”

  顾衡捏着她的手,不许她乱动。

  也不知怎的,他们的身体无比契合。

  她稍稍一动,便能勾起火苗。

  “快去吃奶羹,吃完了我跟你说件事。”顾衡道。

  戚繁音一顿,他说话的神情太过严肃,让她不由自主有种心悸的感觉。

  她“哦”了声,起身套上外衣,隔门唤香如送来奶羹。

  很快,戚繁音吃完奶羹,洗漱完回来。

  她从床脚爬上床,靠在顾衡肩上:“大人要跟我说什么?”

  顾衡垂首,亲了亲她的发,闻到一阵淡淡的奶香。

  他问:“你的棋是跟谁学的?”

  戚繁音怪不好意思:“宋牧先生。”

  顾衡讶然,宋牧老先生嗜棋如痴,是闻名遐迩的棋圣。戚繁音得他指教,自己败于她手,也就不丢人了。

  不过他更惊讶的是,闺阁中女子学棋多为打发时间,请寻常先生教习便可,没想到老家伙竟然为她请了宋老先生。

  “师从宋老先生,那后来怎么又不学了?”顾衡问道。

  “不想学了呗。”戚繁音云淡风轻:“学棋太累,每天都在琢磨棋局的波谲云诡,累。”

  她口中说得轻松,心里却不禁泛苦。

  她自小喜欢下棋,十岁那年父亲请来恩师授她课业。

  习了四年,恩师才离京。

  并非她不想继续学,只是那时她和梁瀚文订了亲。

  她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感怀母亲的情意,再未续弦。

  父亲担心她无人教养,往后遭人非议,专程求到皇上面前,赐下宫中女官掌教养她的职责。

  京城谁人不知,戚二姑娘虽没有母亲,却是宫中女官教养大的。

  没人看不起她。

  和梁家定亲后,她要学习主持中馈,打理内宅。

  用来钻研棋艺的时间不够用了。

  而且,像她们这种世家贵女从小要钻研的是把持中馈,交际应酬。千娇百宠地在父母跟前长大,然后风风光光地出嫁到门当户对的世家,呼奴唤婢,把丈夫的内宅支棱起来。

  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因为她们生来就是贵女,出嫁后是主母。

  只有那些需要邀宠讨好的人,才精心钻研琴棋书画。

  对她们来说,这些是闲来时打发时间的趣事儿;对那些人而言,这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梁家需要的是能应酬来往举止得宜的当家主母,而不是一个捧着棋子冥思苦想的女子。

  她放下了棋,学着去满足梁家的期待。

  只因为那个时候,她是那般痴迷于梁家哥哥。

  她想做他的妻。

  “懒东西。”顾衡看着她不以为然的神情,抽了抽唇角:“我那里有几本孤本棋谱,改天给你送来。你天资尚可,就此荒废了未免可惜。”

  戚繁音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

  人生嘛,不过如此,一时云,一时泥,有的舍,有的弃。

  哪能长长久久的拥有。

  譬如她学了一身做当家主母的本领,然大厦倾覆,她被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无人觉着可惜。

  到底要用那些旁的本领邀宠讨好,她默叹,弯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好啊。”

  顾衡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温太医说你常居内宅,容易感染风寒。有时间也让香如陪你出去走走,最近天气正好。”

  戚繁音恹恹的:“好,我知道了。”

  她才不想出去走,满京城都是她的故人。戚家困难之后,她就不想再见到那些故人。尤其是如今的这番光景。

第12章 兵不厌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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