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3

  贺兰诀摇摇头,直直站着,面色青白,挤出几个字:“我想吐。”

  “怎么办?要不要去医务室?”大家都紧张地围上来。

  唐棠有经验,连忙塞过来两枚齁咸齁酸的话梅:“别吐别吐。”

  果然好了点,贺兰诀在座位上坐了半个小时,大家看她面色渐渐恢复,各自散开去看别的比赛。

  贺兰诀自己待了会,咬着唇,自言自语说了句:“说话不算数。”

  她木着脸,晃悠悠朝着教室走去。

  这该死的高二楼,为什么要建在这么高的地方?为什么要修这么多楼梯?

  贺兰诀挑了条近路,从大草坪横穿,经过垃圾站,打算从小树林绕过去。

  有人堵在她要走的路上。

  -

  女声幽幽:“分班后很少见你。”

  “有一次在校外看见……你骑着车,转眼就过了,我在后头喊你的名字……”

  “高一班级群你也退出了,我发消息你也没回。”

  “廖敏之……你能说句话吗?”

  贺兰诀摸了摸耳朵。

  道德感提醒她不要管闲事,八卦心催促她快点跟进信息。

  两个身影站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女孩子背对着她,空荡荡的校服品咂出一种纤弱的气质。

  廖敏之安静看着眼前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声音仍是含糊的、轻飘的:“说什么?”

  女生吸吸鼻子:“你和顾超分在一个班,我真的挺高兴的,本来想去你们班找你,又觉得不太合适,顾超也说你现在挺好的。上次同学聚会,我们去打球,你也没来。”

  “作业多,忙。”

  “你在理科班还适应吗?我也觉得你适合理科,可惜我只能学文,不然咱们还能有个照应。”

  “嗯。”他微微蹙眉,抬脚想走,“没事,我先走了。”

  女生嗓音几乎哽咽:“对不起。”

  “不用道歉,跟你没关系。”语气很平和,“真的。”

  廖敏之脚步一挪,目光就跟着滑到了前面。

  ——站在树边,一动不动,全神贯注聆听的贺兰诀。

  他眉头猛然一敛。

  贺兰诀目光和他撞在一起,眼神缩了缩,露出个难看的笑,讪讪地朝天上看。

  廖敏之绕过她,径直往楼梯口去。

  女同学失落扭头,看着廖敏之的背影,也瞥见表情讪讪的贺兰诀,抹了下眼睛,埋着头走开。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贺兰诀爬到四楼,进了教室。

  班上有不少同学,做作业的玩手机的,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廖敏之坐在位子上写作业。

  她瘫在椅上,坐着发呆,扭了扭身体,戳了下廖敏之:“刚才那是你朋友吗?”

  廖敏之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不回应,贺兰诀心头也不爽快,又戳了他一下:“她语气好像很难过,你听见了吗?”

  这回廖敏之蹙起了眉,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目光似乎……有点冷。

  “你走之后,我看见她坐在小树林里的石凳上……”

  话音未落,廖敏之长睫一垂,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笔搁下。

  黑色水笔“啪”一声滚在桌面,他慢条斯理把练习册合上,收进书架,拎起自己的书包,甩在背上,起身往外走。

  动作很平常,神色也很平常,但贺兰诀就是觉得……这人在对她发脾气。

  她望着他的背影,侧脸扬起,线条傲慢又锋利,背脊迥于寻常,直直的挺着,像在防御,也像抵抗。

  她突然生气起来:“喂!你何必这样!”

  不知道廖敏之听没听见,他自顾自匆匆出了教室,反倒是贺兰诀的声音把教室里的目光惹了过来。

  贺兰诀坐着,重重咬了下牙,心头闷闷的。

  -

  高二运动会只有两天,大家重归教室,贺兰诀坐在自己位置上,像以往一样上课下课、和身边同学聊天,就是没和廖敏之说话。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廖敏之毫无察觉。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她如何对待他,不在乎她的态度,她的想法。

  既然他不在乎,她也没必要在乎。

  贺兰诀扯了张纸,罗列了各科老师布置的随堂作业,然后把纸拨到他桌上。

  他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眼神只在纸面轻飘飘停留了一秒,而后提笔回了谢谢两个字,把纸条推回她桌上,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贺兰诀很气!

  她冷着脸拽过那张纸,攥成一个纸团,扔进了课桌。

  第二天,她连字都懒得写。

  自己上课也是懒懒的,没精打采——不知道是不是运动会太累,她的生理期提前了,整个人有气无力,很不舒服。

  最后一节晚自习。随堂老师是教化学的老宋。

  老宋是个头发花白的枯瘦老头,晚自习喜欢里里外外溜达,没有老师坐镇,教室里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聊天。

  两人各看各的书,各做各的作业。

  贺兰诀坐不住,满心烦躁,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换姿势。

  腰疼、腿疼、肚子疼、头疼。

  她又换了个坐姿,瘫在椅子上,作业也不想做,只想早点下晚自习,回家躺着。

  贺兰诀又挪了一下,翘起了二郎腿,晃晃搭在上面那条酸疼的腿,扭扭晃晃,舒展下筋脉。

  “嘶——”

  她猛然皱眉。

  小腿抽筋了。

  腿肚子肌肉痉挛,贺兰诀脸皱起来,趴在桌上,伸手去揉腿。

  这一揉不轻反重,整块小腿肚连着脚丫子都抽起来,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贺兰诀痛到飙泪,猛然侧身弯腰,蜷着身体在下、用力摁着自己的小腿肚。

  两人的桌椅都被她的动作撞了下。

  动作太突然,她下腰的时候还把廖敏之顶了把,他整个人都被她撞得晃了晃。

  贺兰诀五官挤在一起,痛得眼泪都要出来,龇牙咧嘴深呼吸。

  高灵和曹清蓉听见声音,探头看她:“贺兰诀,你怎么了?”

  桌子底下的声音闷闷的:“没事没事,腿有点抽筋了,马上就好。”

  廖敏之停住笔,垂着眼,看见女生黑鸦鸦的头发,用彩色珠子串成的发绳绑着,垂落在发抖的肩膀。

  她在发抖。

  但后座的女生都坐了回去。

  很多时候,他只能猜。

  贺兰诀好半天才从桌下爬上来,长长吁了一口去,吸了吸鼻子,她满脸通红,眼睛闪着湿润的光。

  抽筋的后果——

  她的小腿使不上力气,走路有点一拐一拐的,样子不好看。

  贺兰诀不愿意瘸着腿走在回家的人流里,故意去了个洗手间,等到外面人声稀少,才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来。

  她挪着步子慢慢下楼梯。

  出了教学楼,有男生从另一侧楼梯口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扭开视线,走各自的路。

  他走得很快。

  夜风微冷。

  贺兰诀把校服拉链拉起,双手揣进兜里,鼓着腮帮子,慢腾腾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蹦。

  天好像突然就冷了起来,明明夏天和蝉鸣还在眼前,一转身,秋叶已经做好准备,悄悄躺在了地面。

  走了校门,旁侧车棚出来的学生跨着自行车,像鱼一样在马路上游来游去。

  校门口的路灯下,有人推着自行车站着,晕黄的路灯透在他身上,影子是黯淡而模糊的,但他笼罩在光里,脸庞轮廓分明,下颌线条锋利,浓密的睫投在脸颊,像一张细密的网,兜住了天上的一颗星。

  贺兰诀目不斜视、慢腾腾走过去。

  车铃叮当响,男同学推着车,挡住了她的路。

  她的脖子以一种很倔强的角度扭向另一侧,完全不看他。

  “你住哪?我送你。”生涩的声音传过来。

  贺兰诀鼓着腮帮子,还是不看他。

  “贺兰诀。”声音沉甸甸的,好像她的名字很重很重。

  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

  她每天廖敏之廖敏之的喊他,他却只喊过她两次。

  贺兰诀转过脸,看着他,还是不高兴,皱着眉,板着脸。

  风起,冷。

  周边的学生也陆续离开,路上空荡荡的。

  他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一如既往的认真、真挚、明亮。

  贺兰诀咬了下嘴唇内壁,字字清晰:“你说话不守信用。”

  他默然了很久,最后平静道:“对不起。”

  男同学的肩膀落满树杪投下来的光影,剪影格外的温柔无辜。

  贺兰诀低头,噘着嘴,鞋尖蹭着地面。

  修长的手指握着车把,手指动了动,碰了一下车铃——叮叮响。

  贺兰诀抬头,好像笑了下,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特别亮,像光落下来,伸手碰了下他的自行车后座,指了个方向:“我家住那边。”

  他载着她滑出去,贺兰诀抓着他的衣摆往前倾了倾,额头轻轻撞在他的后背,是坚硬的触感。

  凉风鼓动宽大校服,把他身体完全包裹住,又削出他的清瘦身形。

  自行车链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贺兰诀猜他听不见这点响声,可这声音并不刺耳,反倒像种音乐节奏,铺满了他们走过的路。

  天上的月色有点冷清,星星也过于黯淡,天幕是浓郁近黑的深紫色,清秋之夜,安静的夜。

  贺兰诀抓紧了他的校服。

  廖敏之会在所有路口停下来,扭头看着她,等她指认方向。

  目的地很近,贺兰诀拽了拽他的校服,廖敏之停住,长腿支在地上,扭头看她。

  贺兰诀从后座跳下来:“到了。”

  他点点头:“再见。”

  自行车继续前行。

  贺兰诀看着他的单薄背影,突然往前迈了两步,心头汹涌,喊他的名字:“廖敏之。”

  清脆嗓音回荡在冷风穿梭的街道。

  他没有回头,消失在她视线里。

第10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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