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失忆(上)119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拍响。

  来人不拘小节惯了,下手没轻没重,谁知这门没关严实,他用力一拍,门板直接往里滑开,来人没防备,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步了几分钟前丁绍伟的后尘,往前栽个嘴啃泥。

  赵锐虽然好脾气,见状也不由沉了脸色:“一个两个都是无组织无纪律,市局的风气已经涣散到这个地步了吗?”

  来人——技术主任袁崇海摸了摸江河日下的后脑勺,只觉得赵副局这口肝火喷得莫名其妙,然而当着沈愔的面,他不好跟领导较真,只能讪笑着接受批评,而后道:“赵局,沈队,我们仔细检查了第二幅画,总算找到那姓孙的龟孙子留下的线索了。”

  沈愔蓦地转身,飞快看了赵锐一眼。

  赵副局微微一点头:“你先去吧。”

  沈愔正欲迈步,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一半的腿又收回原位:“赵叔……”

  赵副局竖起手掌,截断他的欲言又止:“放心,你叔我还没老糊涂——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俩女孩,其他的,等安全救出人质再说吧。”

  沈愔一点头,健步如飞地去了。

  袁崇海赶紧追上他,一边脚不沾地,一边嘴皮子翻飞地说道:“我们对第二幅画——就是那个怪模怪样的小女孩做了扫描,发现画作相同色块区域用差别极细微的色号嵌入了文字信息,因为分布零散,所以花了点时间搜集完整,连起来是两句话。”

  他将手里的打印纸递上前,沈愔接过一看,见那上面写着非诗非文的两句话:“大海翻狂澜,银河横卧佐渡天。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

  沈愔怔了怔:“……俳句?”

  “什、什么句?”两分钟后,刑侦支队办公室,丁绍伟一边狼吞虎咽地塞着面包,一边把打印纸抢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个不停,“不就是几句狗屁不通的诗吗?很稀罕?”

  袁崇海在“关爱智障人人有责”和“你懂个屁”之间斟酌了下,考虑到人家顶头上司就在旁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粗口嚼吧嚼吧咽回去。

  “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古典短诗,类似于中国的汉诗绝句,”沈愔倒是习惯了发小时不时爆出几句“没见识”的论调,就像他也认不全世界各大豪车品牌的标识似的,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两句诗,前半句是松尾芭蕉写的,后半句出自土方岁三之手,在日本也算家喻户晓的名句。”

  丁绍伟懵头懵脑地问道:“多有名?比得上床前明月光吗?”

  沈愔:“……”

  他沉默两秒,抬手摸了摸丁绍伟的狗头,语气诚恳地说:“以后少打点游戏,多读读书吧。”

  虽然他的态度和语气都毫无异样,可丁少爷就是有种被鄙视的错觉。

  沈愔扫过那两行俳句,随手拈起一支铅笔,在“大海”和“樱花”的字样上重重圈了两笔,拍回给袁崇海:“本市范围内,能同时看到樱花和大海的地区有哪些?”

  袁崇海眼睛一亮,泥石流似的轰隆而去。

  所有人抓紧时间往嘴里塞东西,只等技术组比对出结果就倾巢而出。刑侦支队“后勤总管”许舒荣不失时机地凑上前,手里捧着刚泡开的红烧牛肉面,鲜香热辣的面汤里泡着两个卤蛋和一根香气诱人的玉米热狗肠。

  许舒荣龇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只差把“谄媚”二字刻在眼角眉梢:“沈队,一天没顾上吃饭,随便垫垫吧。”

  狂塞面包的丁绍伟闻到一股面汤的香味,抬头一瞧,登时惊了:这特么叫随便垫垫?那他手里的该叫什么?猪食吗?

  然而沈愔只是扫了眼就匆匆收回目光:“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去一趟法医室,有消息随时叫我。”

  许舒荣根本来不及叫住他,沈支队已经脚步生风地走远了。小许警官顶着满头雾水,和手里的泡面一起呆呆转向丁绍伟:“丁哥,这是怎么了?法医室……有什么重要证物吗?”

  丁绍伟叹了口气,学着沈愔方才的动作,半是怜悯半是半是慈爱的在许舒荣头上摸了把:“不是证物,是他的一颗心落在法医室了。”

  许舒荣:“……”

  差点被这小子强扭出的文青口吻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趁着她愣神之际,丁绍伟毫不客气的将那一碗鲜香热辣的泡面据为己有,方才还备受宠爱的面包贵人则被看也不看地踹到一边,端着面碗狼吞虎咽起来。

  沈愔一阵风似的卷进法医室,没顾上跟简容打招呼,先看到夏怀真脸色苍白地躺在沙发上。镇定剂的药效还没过,她两排鸦翅似的眼睫轻轻覆落脸颊边缘,受惊一般不住颤动,眼角泛着微微的红丝——仿佛梦境里藏了个可怕的怪物,正在对她百般□□。

  沈愔下意思往沙发的方向迈了一步,迈完才反应过来,一回头恰好对上简容似笑非笑的眼神,只得摁下一副焦灼不安的心肠,冲她点了点头:“麻烦了。”

  “沈队没发现,你最近麻烦我的次数越来越多?”简容不知是调侃还是戏谑地一提嘴角,随即正色道,“小于把人送来时没说原委,打了镇定剂不送医院,偏要送到我这儿,是见不得人还是另有内情?”

  沈愔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无声胜有声地一垂眼帘,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提起裤腿半蹲下身,手背贴在夏怀真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正常,没发烫。

  沈愔松了口气,脱下外套盖在夏怀真身上。那女孩在梦里若有所感,翻了个身,毫无血色的脸颊埋在风衣衣领里轻蹭了蹭,像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格外惹人怜惜。

  沈愔将她散落额头的碎发拂到一边,视线如胶似漆地黏在她脸上,舍不得挪开:“她怎么样了?”

  “人倒是没大碍,等药效过了就醒了,”简容说,“不过,她像是刚受到心理创伤,具体伤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她遇上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若有深意地看向沈愔:“只是,沈队特意把人送到我这儿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沈愔不置可否。

  他一低头,见夏怀真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唯恐她捂得太严实,闷着自己,于是把衣服往下扒拉下。谁知夏怀真把衣角攥得死紧,和他一边一个玩起了拔河。

  沈愔几次用力都没能把她的手扒拉开,只得作罢,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在她本就乱作一团的头发上加了把火。他衣袖上带着一股洗涤剂天然的草木香,如影随形地纠缠着鼻尖,夏怀真抽了抽鼻子,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安全,皱紧的眉头放松少许,嘴唇微微翕动了下,几不可闻地念了句什么。

  沈愔第一声没听清,不由低下头,把耳朵凑近了些,正好这姑娘又唤了声,虽然低微,却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

  沈愔瞳孔轻轻收缩了下,听见她唤的是“老师”。

  沈支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没等他想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郁气因何而发,法医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他回过头,便和挤眉弄眼的于和辉看了个对眼。

  沈支队会意,最后为夏怀真掖了掖衣领,正要举步,不知想到什么,又顿住脚,冲于和辉使了个眼色。

  于和辉会意,怎么进来的怎么缩了回去。

  等法医室里再没第三个清醒的活物,沈愔才轻声道:“简主任,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有所删改,会是什么缘故?”

  简容的第一反应是:“失忆?性情大变?沈队,你确定不是演偶像电视剧吗?”

  沈愔:“……”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视线,左瞧右看,也没看出躺在沙发上的那位有哪根头发丝能跟“偶像剧”三个字沾边。

  “不是,”沈愔微微苦笑,“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故意演戏,可一个人能演一时,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演吧?”

  刚见到夏怀真时,沈愔确实生出过“这女孩在故意演戏”的念头,为了逮住她的破绽,他还故意顺水推舟,破天荒地同意夏怀真搬进自己家里。但是越观察,他心里的疑惑越重,因为伪装毕竟是伪装,就像糊着的那层窗户纸,薄薄一层,伸手一捅就穿了,怎么可能像她这样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仿佛画皮和骨肉长在了一处?

  “真不是演戏?”简容迟疑地确认道,“如果不是做戏,那只有一种可能……”

  她神秘兮兮地拖长声调,果然引得沈愔追问道:“什么可能?”

第42章  失忆(上)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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