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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未落,唐恬手里的钥匙串“哗啦”一声跌在了地上,两串眼泪啪哒啪哒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叶喆愈发慌了手脚:“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的事,你要是还生气,你就打我吧。”说着挽起袖子把胳膊亮给唐恬,“你看,这事我爸打的,现在没全下去呢,你看看,解解气。”

  正在这时,人行道上忽然小跑过来一个抱相机的小个子男人,溜溜瞄了叶喆一眼,笑微微地对唐恬道:“唐小姐,令尊的案子……”

  唐恬抹掉眼泪,板起脸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请你不要骚扰我。”

  那人却又蔼然微笑着上前劝道:“唐小姐。”

  叶喆见状,斜刺里抢上一步,挡在他面前,没好气地斥道:“听不懂人话啊?”他一身戎装,又带着混不吝的痞气,那人打量着他微一犹豫,只好走了。

  叶喆回过头来捡起地上的钥匙,思量着方才那人的话,蹙着眉头对唐恬道:“恬恬,你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恬接过钥匙,默不作声地开了门,房间里光线更暗,叶喆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得站在门口,唐恬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你进来吧。”说罢,按开了壁灯,便独自上楼去了。叶喆没得她吩咐,不敢贸然跟上,一个人站在楼下又觉得尴尬,见唐家客厅里东西放得杂乱,一堆报纸杂志毫无章法地堆在桌脚,像是许久没人收拾过,便动手整理到了一处。

  过不多时,唐恬从楼上抱着包东西下来,见他笨手笨脚地收拾东西,轻声道:“你干什么?”

  叶喆挠挠头,“我闲着没事,随便收拾收拾。”

  唐恬咬唇看着他,“我爸爸的事,你没有看新闻吗?”

  叶喆茫然摇头,“我在报馆开枪的事被我父亲知道了,关了我的禁闭……”他不敢同唐恬说自己这几日在如意楼厮混,含混略了过去,只道:“……才刚放我出来。”

  唐恬听他说到那一日的事,面上禁不住一热,心底压抑许久的委屈不期然涌了上来,又不愿在他面露出,强自忍耐之下,不觉微微抽泣了一声。叶喆见她眉宇间犹见昔日的倔强神气,然而容色娇凄,更教人觉得楚楚堪怜,心肠里一片软绵绵地微痛,“唐伯父是公事上出了什么麻烦?”

  唐恬忍泪摇头,两颊红晕更深,期期艾艾说了父亲的事。叶喆这才知道,短短半月,唐家竟出了这样的变故。难怪她那样活泼骄傲的一个女孩子,变得如此憔悴;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脱口便道:“恬恬,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见唐恬通红着一张面孔,双眸蕴泪,叶喆立时便想起了那一日两人分手的情形,只觉得她眼里的委屈,丝丝缕缕绵延开来,在他胸口里缠出了一枚茧。转念间又想起自己这些天不是被父亲关着就是在如意楼,就算唐恬找他,多半也没个结果,顿时觉得自己这句话着实打脸。可是,她这般山穷水尽,居然也没动过念头来寻他。

  原来他自觉三头六臂,有情有义,可在唐恬心里,却从没把他当成指望,连根救命稻草也算不上。

  唐恬泪光莹莹地看着他,头一次在叶喆脸上看见一种近乎哀伤的神情。

  虞绍珩一边从翠绿的小莲蓬里剥出莲子递在叶喆手里,一边听他说唐家的事。他二人进了锦园,便上了一艘贩江鲜的酒船。叶喆长吁短叹,虞绍珩却没什么感慨。

  若没有唐恬这一茬,唐雅山的事于他们而言就是个笑话。相比坏人,他有时候更讨厌蠢人,唐雅山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非常之蠢,他根本提不起兴致,“我可不管,唐大小姐从来不给我好脸色,我干嘛管她家的闲事。况且这事出了人命,唐雅山自食其果,他这件事,比始乱终弃还没良心呢。”

  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倒影在舱蓬上,摇摇曳曳就像叶喆的心思,“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呗,要是虞伯伯知道了,你就说是小师母托你的。”他说着,伸手去要莲子,虞绍珩却把新剥出的一个送进了自己嘴里,“这真是奇了,你就那么怕叶叔叔知道这事跟你有关?”

  叶喆尴尬地笑了笑,神态忽然有些忸怩,“我之前在报馆里动枪的事我爸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是恬恬;要是这事儿再被我爸知道了,回头我跟恬恬的事……他一准儿不乐意。”

  虞绍珩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以后的事说不准吗?”

  叶喆苦笑着没有答话,虞绍珩故作为难地长叹了一声,“难得你有这么长远的打算。你去跟唐大小姐说,这件事难办,她父亲的案子这么轰动,一定重判。”

  “啊?”

  虞绍珩轻笑着道:“你跟她说事情难办,多少有点转机,她都感激你;你若是跟她拍了胸脯,她期望太高,越容易失望,更不念你的好——你连这点儿机灵劲儿都忘了?”

  叶喆皱眉:“大家自己人,何必要这么多弯弯绕?”

  虞绍珩拈着酒盅道:“你要做一件事,当然要尽可能让效果好一点。”

  29、解红(二)

  学校开了学,苏眉白天照旧到图书馆上班,逢单日晚间便去夜校上课学画。

  美术课学费不贵,比不得钢琴、小提琴,请个差不多的老师,一节课就要几十块钱,只是颜料、画纸耗费得多一点。唯一麻烦的是上课的地方远,她下了班来不及吃饭,要等上完课才有空在学校对面的小铺子吃碗馄饨当宵夜,再搭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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