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对   她连一刻都等不及。120

  忽然,身后有只手绕过她扯住帘子,刷地一下将车帘拉拢。疾风被阻隔在马车外,冷然的感觉倏然远离。然后,宽大温热的棉氅从身后罩下来,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温若怔了怔,缓缓回过头,却见谢屹辞又坐回离她稍远的位置。

  她的鼻尖红红,赌气似的将披在肩上的棉氅丢开,然后偏过脑袋不再看他。

  虽然不再看他,可温若心口闷闷的,隐隐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正望着她。不多时,耳边仿佛响起一声极低的叹息,温若抿了抿唇,继而回首......肩头一沉,谢屹辞拿着棉氅为她披好,长指将两条系带系好。然后,他亦抬眸凝向她。

  四目相撞,温若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脆弱的自己,同样的,两人近在咫尺,她亦能看清他病倦的眉眼。心中酸胀难抑,温若伸出手轻轻圈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然后将下巴置于他的肩上......直到谢屹辞环住她的腰,温若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她多怕他又将她推开。

  几日来,她终于又有了抱着他的实感。酸酸麻麻的滋味溢满心间,温若咬着娇唇攀在谢屹辞身上呜咽出声......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谢屹辞没有说话,只是将环在她纤腰上的手渐次上移,缓缓拍着她的脊背,似有劝慰,更是轻哄。

  许是连日来的紧张在这个怀里渐渐消散,很快温若便困倦地睡着了。外头的风声亦是小了不少,好似也不愿打扰马车中的安稳静谧一般。谢屹辞调整了个姿势,让温若枕着他,睡得更安稳些。

  狐狸眼低垂,望着她沉静的睡颜,谢屹辞才敢将眼底真实的情绪显露。眉心渐渐皱起,强撑着的病体已然快到极限,谢屹辞极力压着喉间的腥甜,然而——

  “啪嗒。”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发出细细的轻响。不知是听见声响,还是闻见淡淡的血腥味,睡梦中的人儿忽地蹙了蹙眉。谢屹辞眉心一跳,立即将手伸出窗外,不让淌出的鲜血扰她安眠。只是......身上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由地心慌,现下只是指端,若是旁的地方再渗出血来,该怎么办?

  谢屹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本就爱哭,若是那样,岂不要哭坏眼睛。

  ......

  不知睡了多久,温若睁开困倦的眼皮,睡眼惺忪地半坐起身。马车已经停下来,摇晃的感觉消散不见,只是......车厢之中只有她一人。温若猛然清醒,还未有所动作之时便听见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护送公主入宫。”

  脑海里的嗡鸣声忽地响起,温若浑身都在抖,整张脸白得几乎没了血色。而外面的人显然毫无察觉,吩咐完后便由范晞搀着缓缓朝府里走去。

  马蹄扬起,车身缓缓移动。然而这时,马车里的人倏然将垂落的车帘用力掀开,未等马车停下,甚至还未等车夫反应过来,她便冷着脸朝车下一跳。好在祁芳就在马车边上,赶忙上前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她把双脚扭了。

  踉跄着站定后,温若紧紧攥着拳,疾步朝着那个背影走去,“谢屹辞——”

  她的声音不重,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出她声线中的愠怒。好在护卫军在入城后与他们分开,径直回宫去复命。此时此刻,周围只有谢府的府兵和一些与他们最亲近的人。

  在温若唤出谢屹辞的名字后,周遭忽然安静下来,那个刚迈入府门的身影亦是顿住。只是,却没有回身朝她望过来。

  “你非要如此么?”温若忍住哭腔,一字一顿,“谢屹辞,你真的要赶我走?”

  夜色漆黑,府门檐角下的两盏灯将门内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温若眼里雾气漫布,故而没有看清谢屹辞微晃的身体。待眼泪滚落,她的雾眸骤然一痛,谢屹辞并未回头,而是徐徐朝内走去......

  “公主......”祁芳眼中亦是泛着痛楚,她扶住温若的胳膊,低声安慰:“将军解蛊需要时间,我们先回宫去住几日好不好?”

  温若垂着眸,感受着心往下沉,连呼吸都窒着痛。她觉得很累,有一瞬间她很想顺着祁芳的意思上马车,回宫,再不管他了。

  ——反正他都到府了,蛊医也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都下了决心了,可脚步生生顿在那儿,怎么也无法移动半分。眼前朦胧一片,她恍然又想起方才与他对视的瞬间。无论他怎样故意将她推远,他的眼神都骗不了人。

  心口被牢牢揪住,温若咬了咬唇,让自己清醒了些。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忽然提裙朝里跑去......

  才跑了几步,温若便看见谢屹辞走在她前方的不远处。心底悄然升起一阵疑惑——

  他怎会走得这样慢?

  顾不得多想,温若疾步往前,绕过他挡在他面前,“你到底是怎么......”

  话未说完,温若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陷入冰窖一般,再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因着夜色漆漆的缘故,方才她没看清他颤抖的身子,而此时此时,在渐次漫开的血腥味之中,她终于看清了他几乎快要破碎的样子。

  宽厚的外袍快要被鲜血浸透,温若不晓得他身上的何处在淌血,亦或许,他全身都在淌着血。她伸出指尖想要碰一碰他,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他。整个人失去任何反应,连眼泪都跟不上她心口的钝痛。

  谢屹辞本就已是半昏迷的状态,他半眯着眼,仅靠着范晞的搀扶才能勉强前行。他只能缓步而走,因为身上的血液会随着他的走快而淌得更多。他算好了一切,甚至不惜伤她的心,也不想让她瞧见这一幕。可仍是事与愿违。

  罢了,罢了。

  他强行牵了牵唇角,抬眸望向温若,用尽量平缓的音调说:“扶我啊。”

  温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她怔怔走到谢屹辞身边,扶着他另一侧胳膊。黏腻的血透过衣料沾染她的掌心,温若心口一颤,眼眶酸涩,可还没等她哭出来,身侧的人又低声开口——

  “别哭。”

  他说,说完甚至还要与她开玩笑:“再哭就不让你扶了。”

  “你敢!”温若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哽咽道。

  “不敢......”

  用气音将这两个字吐出,谢屹辞骤然陷入昏迷。好在寝屋已近在眼前,方墨澄忧色忡忡地上前,见到谢屹辞的状况,根本不敢上手去搀扶,只是沉声开口:“慢些、再慢些,把将军扶到榻上。”

  待谢屹辞终于平躺到榻上时,温若身上亦是被抽去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是麻木瑟然的状态。她不敢去看谢屹辞的脸色,光是看着掌心的鲜红和衣裙上沾染的血迹,她的心都颤得难以安放。

  ——一个人,真的可以流这么多血么?

  蛊医和方墨澄端着工具和汤药来到,温若如同游魂一般被祁芳扶着往外退去。几扇屏风将她与谢屹辞隔开,但浓重的血腥味将她紧紧包围,让她似乎与他一样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温若在恍惚间听见几句她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蛊医在说话吧,她的心悬在嗓子眼,却有着帮不上任何忙的无力感。

  这时,方墨澄焦急地绕过屏风径直走向她,脸上沉郁异常。

  “公主......”

  温若生怕从他嘴里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隐在衣袖中的指尖轻颤,她抖着声音问:“怎、怎么了?”

  “将军的情况不太好。”

  短短几个字几乎要让温若整个人都跌倒地上去,她紧紧攥着桌沿,硬撑着听方墨澄将话讲完,“本来解蛊的时间就耽搁了,眼下将军还不愿意配合......”

  不愿意配合?

  他都快成血人了,怎么还会不配合?

  温若稳住身形,问:“什么意思?”

  “公主知道,噬情蛊发作时会使人忘记最重要之人。而解蛊亦是会有失忆的后遗症,虽不一定必然会失忆,可确实有再度失忆的可能。”方墨澄面露不忍之色,“而解蛊之时,需得将军配合着,遵循蛊医的方法放松身心,将体内的蛊虫引出才好。”

  “可、可将军虽然已是意识不清,但他潜在的神识却抗拒着,连蛊医都对此毫无办法。公主......他不愿意忘了你。”

  发怔的雾眸渐次泛起痛色,温若迈着虚晃的步子跟着方墨澄来到榻边。围在里头的蛊医和仆从都静静退到屏风外,将一方静谧留给他与她。

  温若缓缓坐到榻边,望向谢屹辞。

  他的眉心紧拧,额间不断有汗渗出。而雪白的脸上早已看不见血色,温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指尖触及之处,冰凉一片。

  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然后,她看见谢屹辞的薄唇微动,似是在轻喃什么。温若连忙俯身凑近他,终于依稀听清他的喃声。

  “若若......”

  他虽没了意识,却还是一声声唤着温若的名字。

  温若低泣,应着他的话:“我在,我一直都在。”

  “若若。”

  他的眼睫轻颤,又唤了她一声,然后他说:“我不想再忘了......”

  温若忽然愣住,凝着他狭长的眼廓,看着他的眼尾渐渐泛起些许红色。眼前倏然闪过很多画面,耳畔回响起许多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就算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你也要第一时间认出我。”

  “我好......我好怕呜呜呜,然后、然后你又把我忘了......”

  “......”

  原来,她害怕的事,早已成了他的执念。

  ——深入骨髓。

  曾经每一次,她都那样害怕他又将她遗忘,可到了此时此刻,她忽然一点也不怕了。微颤的手握住他的掌心,温若将他的掌心抬起,缓缓贴近她的心口......

  “没关系。”

  她喃声启齿,压住声线中的颤。砰砰跳动的心脏隔着胸腔传到谢屹辞寒凉的掌心上,温若希望他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

  过去有多不想他忘记自己,而如今她的心却告诉他说:“忘了我吧。”

第69章 相对   她连一刻都等不及。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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