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77

　　“不请我去你的城堡里坐坐么？”

　　伊恩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绕开这人，径直走进城堡。

　　将伽亚轻柔托放在床上后，他才悄悄关了门。

　　下了楼，身姿挺拔英气的男人还在云淡风轻地喝着红茶。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我想，我们是该坐下来心平静气地好好谈一谈。”

　　伊恩暗暗攥紧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平静气？恐怕没这么简单。

　　“前不久我听说阿奇纳来到伊维尔城放了一把大火，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伤亡。”

　　“难道不是遵循你的旨意？”伊恩冷冷道。

　　亚尼斯轻笑一声，细长的手指交叠放在膝盖上，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我的确是派他们过来处理一下瘟疫，伊维尔城状况惨烈，如果我们再不插手恐怕会蔓延至全世界。但我并没有让他们放火。”

　　亚尼斯抬起眼，金色的瞳眸似乎在隐喻什么。

　　“你在我体内这么多年，也陪我见识了神界一切，应该不会不知道联合会的那帮天使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

　　的确是，当初成立联合会的目的是为了辅佐神的工作，他们自认不凡，可只要有神在，永远都是一人之下，特别是在神分离出邪念后被自己的邪念反手痛击，几乎损失了大半神界，他们内心那小小的萌芽终于开始恣意生长。

　　和被亚尼斯创造出的天使军团不同，他们是自行幻化而出的，不受神主约束的个体，考虑到这一点，亚尼斯才肯放权给他们。

　　但似乎，无论是人类还是天使，欲望都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存在。

　　“你得知道，没有思想的家伙最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亚尼斯抬手掩住嘴，笑得意味深长。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奇纳已经被联合会的成员策反，而他们此次的清算行动，目的是为了引起伊维尔城居民对你的不满。”伊恩眯起眼睛，低声道。

　　“我相信，不仅阿奇纳一个，就像当年你反叛时，有那么多身居要位的大天使愿意受你差遣。最好的例子，就是修拉家族。”

　　亚尼斯扬起嘴角，眉眼弯成月牙，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却极尽讽刺。

　　“伽亚应该还不知道吧，他的父母都是因你而死。”

　　“嘭咚——”心脏忽然猛跳了下。

　　伊恩抬起眼，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男人。

　　他慢慢走过去，修长的身子弯下，长发倾泻而下，遮盖住半边脸。

　　他张开双臂，将亚尼斯圈在臂弯中，这样垂视着他。

　　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却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实在是个怪诞的场景。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想杀死我在先，亚尼斯，不得不说，你对自己都能下此狠手，我确实佩服你。”

　　亚尼斯被圈在他的臂弯中，优雅翘起腿，一只手托着脸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伊恩：

　　“一句话轻飘飘就让自己全身而退了呢。”

　　半晌，他耸耸肩，脸上依然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慢慢再算，但现在，不如统一战线共同对敌？”

　　伊恩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别忘了，你是依附我而生，如果我消失了，你也将不复存在，联合会想要夺取大权，那么我对他们来说就非死不可，知道么，达克尼斯阁下。”

　　亚尼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伊恩的脸颊，动作温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一般：

　　“所以，我需要你，回到我的身体内，现在单靠我自己的力量，似乎无法在这场斗争中赢得上风呢。”

　　“啪！”

　　一只手狠狠按住了亚尼斯的手腕。

　　伊恩的眼神像是见到猎物的狼，带着一丝狠厉的冷意。

　　亚尼斯还是笑：“不好意思，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来通知你。”

　　说话间，他的眼神游离到楼梯处，望着上面那间睡着伽亚的卧室。

　　“伽亚还在睡么？他是不是该和我一道回家了。”

　　“呵。”倏然间，伊恩发出一声冷笑，“你想让我回到你的体内，应该不单是因为联合会密谋造反吧。”

　　亚尼斯也不否认，反倒大方承认了：

　　“是，我不知道你对伽亚来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吸引力，捡到他的人是我，养大他的也是我，你有没有想过，他喜欢的不过是本就属于我的一种意识，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么？”

　　这句话似乎真真切切戳到了伊恩的痛处，他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只能这样沉默着。

　　亚尼斯说得一点也没错，没有他也就不会有伊恩的存在，他死伊恩也会跟着消失。

　　但脑海中不断回旋的还是伽亚那句“不要向命运妥协”。

　　伊恩放开手，声音淡漠：“从我们分离的那天起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会找到不依附你也能独活的方法，伽亚我也绝对不会让步。”

　　“哒、哒、哒。”楼梯间忽然传来节奏的脚步声，缓慢钝重，像是还没睡醒的困顿。

　　两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的男孩揉着眼睛出现在楼梯口。

　　“伊恩先生你在和谁吵架么？为什么到家没有喊我，你不在我觉得我有点儿孤独……”

　　委屈巴巴的小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只是当伽亚的目光触及到端坐在大厅的亚尼斯后，打了一半的哈欠便戛然而止。

　　“神、神上……？”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确定坐在大厅的真的是亚尼斯后，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胆怯。

　　甚至还习惯性地躲在了伊恩身后。

　　“神上，你怎么这么快找来了……”他露出半截小脸，怯生生问道。

　　看到伽亚这个无心的动作，亚尼斯忽地站起身，努力摆出笑容：

　　“伽亚，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我不回去了。”伽亚低下头，都不敢直视亚尼斯的眼睛。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亚尼斯，面对有养育之恩的亚尼斯，他这就算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所以每天都过得心慌慌，只是没想到，亚尼斯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舍不得达克尼斯么？”亚尼斯笑笑，“没关系，他也会和我们一起回去。”

　　伽亚愕然，抬头看着伊恩：“真的么？”

　　只是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高兴，凝重的布满乌云。

　　“你真的想回神界么？”伽亚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俩人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他只是很担心，伊恩所谓的“回”神界是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样被链子捆住扔在永远不见天日的山洞里。

　　他舍不得。

　　“确切说，他会回到我的身体里，伽亚，你喜欢的达克尼斯其实就是我，对不对，那这样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亚尼斯在说话的时候微微弯下了腰，试图能与伽亚保持平视。

　　“什么意思，我好像不太明白……”

　　不是不明白，只是在逃避，亚尼斯是说，要伊恩重新作为意识的一部分回到他的身体中，让全世界从此以后只剩下一个亚尼斯，而伊恩存在过的痕迹就会随着岁月推移一点点消抹掉。

　　“伽亚，现在神界有很多人讨厌我想取代我，如果我不这么做，被他们打败然后死去也没关系么？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么？”

　　伽亚摇摇头：“我还是在乎的……”

　　亚尼斯露出一抹满意地笑，他直起身子看向伊恩，似乎是在用眼神向他炫耀什么。

　　“我可以帮你咬他们，打他们也行，让我去做小间谍也可以，只要能帮到你的忙。但是，神上你不能……剥夺伊恩先生的自由。”

　　伽亚蹙起眉，鼻尖开始一点点泛红。

　　他抽泣了下鼻子，声音发颤：“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来没有把你们混为一谈，所以，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封闭的城堡中忽然吹过了一丝风，冰凉的，像是腊月的寒风，穿过皮肤吹进心头。亚尼斯忽然无法动弹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空灵，像是百米之外传来的。

　　伽亚皱着眉，手指轻轻攥住伊恩的指尖。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大喊道：

　　“因为塞米勒不能没有父亲！那他就太可怜了QAQ。”

　　亚尼斯觉得呼吸好像突然停滞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几百个天使在他耳边小声密谋什么，甚至连思绪也停止了运转，耳边只有伽亚那句“塞米勒不能没有爸爸”，一遍一遍地盘旋。

　　“神上……”伽亚说着说着，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亚尼斯忽然笑出了声。

　　求求你了？

　　就在伽亚还想说点什么时，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眼睛，随即身体被人抱起来，紧紧揽在怀中。

　　“亚尼斯，如果你需要我的力量，我可以回神界帮你，而不是在这里面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咄咄逼人。”

　　亚尼斯真的觉得太好笑了，先是伽亚那声哀求一样的“求求你了”，又是达克尼斯对自己“咄咄逼人”的指责。

　　“很抱歉，我说了，我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

　　他抬起手，一阵金光绚烂后，手中多了一根两米长的神杖。

　　周围刮起了一阵不明的风，吹动着房间内的小物件悬浮在半空。

　　地板开始剧烈摇晃，无数碎石砂砾从头顶迅猛落下。

　　伊维尔城的正中心，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不断向两边延伸，露出了下面火红的岩浆。一瞬间，道路两旁的房屋化作了废墟，那道裂缝就像一只奇怪的大嘴，不断吞噬着这个破败的城市——

　　而伽亚，也感觉身体像是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拉扯着，尽管他紧紧抱住伊恩的脖子，可还是被这股力量吸了出去。

　　最后撞进亚尼斯怀中。

　　“伽亚！”伊恩冷喝一声，随即抬手想要把他拉回来。

　　亚尼斯神杖一甩，强烈的光芒杵到伊恩面前。

　　面对这种圣光，伊恩几乎是束手无措，这对于别人来说温暖的光芒，于他却像是烈焰熔岩，稍微触碰一下皮肤都会被烫得溃烂。

　　“呜呜呜伊恩先生!”伽亚伸出双手想要去拉伊恩的手，但腰部那道力量却把自己揽得死死的。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达克尼斯，回到你的黑暗中去。”亚尼斯倨傲地凝视着他，眼中是不可违抗的坚决。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