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

  命格孤独,无父无母无兄弟无……

  南屏正待离开知府门外,此时竟有人过来慢慢打开了门,南屏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一个老妪端着一盆水哗啦倒了出来,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看着夫人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夫人是多好心的一个人啊……”

  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丫鬟,闻言也跟着垂泪,低声安慰道,“我看倒不必听那些大夫的话,说不定哪日有个大仙能将夫人救了呢?”

  老妪浑浊的眼中已经淌下泪来:“前前后后不知换了多少大夫了,都说夫人身体无恙,但夫人就是卧床不起,吃了多少药也不管用!

  前两日好不容易劝得夫人出门走走,没想到又遇到几个乱嚼舌根的,说老爷他……”老妪顿了顿,又道,“夫人听完回来,病更重了。”

  待两人脚步声渐远,南屏背着包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目光闪烁地盯着知府的府内:这杭州知府刘学,乃是出了名的肮脏之辈,没想到竟有个菩萨心肠的夫人?听起来,这夫人倒像是心病啊……

  一念及此,南屏想起了精于药石之道的孙倩儿,清亮的眼神闪了闪: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南屏又看了那知府府邸半晌,终于转身向别处走去。

  ——

  灵秀山庄的厢房内。

  阿克站在九皇子身边低声道,那刺客倒有些像江湖上盛传的高手孙一刀,背的是那把据说杀死过数千人的紫金阴阳刀……

  九皇子只嗯了一声,忽听得外面有人朗声禀告道:“启禀殿下,杭州知府刘学率兵前来护卫!”

  四下顿时鸦默雀静。

  庭内火光跳跃,领着众人跪在地上的便是杭州知府刘学。他低着头,眼中目光闪烁,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沉静。

  九皇子的房内并未亮灯,刘学只听得里面一人轻轻咳嗽了几声,沁凉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有劳刘知府了。”

  此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极轻的步子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刘学不及细看便连忙磕了一个头:“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身前之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卫阿克。

  阿克道:“刘知府可捉住了刺客?”

  刘学趴在地上回道:“是,在属下带人追捕的时候,刺客已被就地伏法!”

  阿克眉头一跳,面露惊诧:“死了?”

  刘学伸手一挥,便有两官兵拖着一个黑衣人的尸首放在了阿克的面前。

  阿克立刻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了那黑衣人脸上的面巾,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身体还微热,确实是刚刚死亡。

  看身形与刚才房中之人确实十分相似。刺客身上背的兵器倒是没有看到。

  阿克沉吟半晌,看了看刘学,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转身回到了房间内。

  刘学静静伫立一旁,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没过多久,房内的九皇子淡淡的声音传来:“今日大人护卫有功,我定当向父王为大人求赏。”

  刘学又磕了一个头,方直起了身回道:“微臣不敢居功,已布下重重守卫,定护殿下安虞!”

  里面的九皇子又咳嗽了几声,低声道:“阿克,帮我送送刘知府。”

  “是。”

  阿克绕过尸首,走到了刘学面前道:“刘知府,刺客既已伏诛,便请回吧。”

  刘学起身朝九皇子的房间又望了望,这才缓缓退出了灵秀山庄。

  一场刺杀来得突然走得迅速,灵秀山庄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是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紧绷气息,却再也无法抹去。

  阿克悄声回到了九皇子的房间内,见到窗户前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一手持着白玉骨扇,负手而立。风卷起他的衣袂猎猎而舞,显露出他瘦削颀长的身形来。

  阿克走近了几步,低声道:“殿下,只差三个月便是您二十五岁的生辰了,明日就要回京,今日这刺客……”

  九皇子却只是沉声道:“明日我们去一趟知府府邸。”

  “是。”阿克深深地看了九皇子的背影一眼,每年的这个日子,九皇子总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孤坐很久。

  还有三个月……或许该来的,都该来了……

  此时一阵秋风袭来,将九皇子书桌上的宣纸卷起,吹拂在地,阿克连忙上前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快刀斫削地写着几句诗文: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飘流在异乡。”

  阿克脸色微痛,低声道:“殿下节哀,师傅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样。”

  九皇子却只是站在黑暗中,并不答话。

  阿克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将那诗文放在了书桌上,方才退出了房间。

  ——

  次日的杭城碧空如洗,空气中都是清新宜人的气息,难得地令人精神一爽。

  趁着这日天气晴好,杭城百姓纷纷上街游玩,中心的街道上很快便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南屏一手背着自己的包袱,一手扛着算卦的招牌,往知府府邸而去。

  如果她估计算无误的话,这个点差不多就是管家们派人出来置办餐食的时刻,说不定就能碰到昨晚的那个老妪出门。

  她的怀中放着昨日从孙倩儿处借来的药材,据说这药材可让人瞬间舒缓心情神清气爽,若能以此药效让那知府夫人信以为真,借机解了那夫人的心结,倒有些机会挣些银子。

  南屏暗中打量着知府府邸门外的情景,只见不远处一精致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车旁的年轻男子右手持长刀,步伐沉稳颇有气势,却看不出身份,十分低调。

  南屏的目光在马车上只淡淡扫过一眼,很快她便眼前一亮,果然见到那个老妪挎着竹篮从知府府中走了出来。

  马车外的持刀男子往南屏方向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然后伸过头向帘中之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马车仍是缓缓地前行着,看不出有何反应。

  南屏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当,确认无误后,便假装不经意地向那老妪走了上去。

  “哎……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可惜,可惜……”

  那老妪本愁眉不展地向前走着,忽听得耳边有人低叹,正说中了她的心事,闻言顿时转过了头看向了南屏,见是一个年轻丫头,不由得失望不已,径直便要离开。

  南屏装作不经意地继续往前走,叹息道:“这知府夫人……太可怜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那老妪神色一动,连忙走了过来,悄声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夫人的事?”

  南屏掀起眼皮看向老妪,脸上只露出惋惜之色,却并不答话,只淡淡看向自己的招牌,抿唇不语。

  老妪见她如此反应,又问:“仙人可有解法?”

  南屏这才回答道:“知府夫人之事,不可为外人道,只有见过夫人才可见分晓。”

  老妪皱眉道:“我怎知你不是江湖骗子?”

  南屏道:“如无疗效,分文不取。”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老妪,“既然你无意,那只当我们无缘便是。”说着便要离开。

  老妪犹豫着看向南屏的背影,终于道:“等等!”

  南屏微笑地转过身,那老妪却道:“除非你给随意给一人看相都是准的,我才信你!谁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你的同伙?”

  想是这老妪被不少江湖道士骗过,已是十分有经验。

  南屏微皱着眉头:“那要给谁看你才信?”

  那老妪向四周望了一圈,忽地伸手指向了经过的一辆马车:“他。”

  老妪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若你能卜准,夫人的银两自然不会亏待。”

  正是那辆南屏刚刚瞥见的马车,马车外的护卫见到老妪伸手指了过去,眼神忽地一变,就要拔刀相向——

  “阿克!”

  那帘中之人忽然低喝道了一声,声音清冷,颇有威严。

  南屏听得这声音心中一跳,只觉得莫名耳熟,却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护卫,那人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刀,仍是冷冷地瞪视着老妪。

  南屏此时也不待多想,只能站在一旁赔罪道:“小的是这路上摆摊算卦的,无意叨扰了公子,还请勿责怪。”

  那老妪却没这么好的脾气,她是杭州知府的管家,杭城中人多少都认得些,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今日见被这年轻人拿刀指着,不由得老脸便挂不住了,忍不住大声呼道:“好大的脾气!老婆子不过是想让她给你们算一卦,就摆出这副样子,吓唬谁呢?”

  说着街道上之人也纷纷向这边看来。

  阿克见状不由得面露怒色,正待上前,只听得帘中却又传来了声音:“取纸笔来。”

  阿克一愣,看了看帘子,却没有多问,便接过了南屏递过的纸笔。

  很快一副字便传了出来,帘中之人冷声道:“请。”

  南屏见那纸上不过写了一个笔力遒劲的「山」字。既无生辰八字,亦不掷卦,看来便是让她测字了。

  南屏凝神看着那字,口中低声道:“已上山城又上楼,使君高宴最风流,佳节本该多歌舞,却与友人话昔游……”

  阿克在旁狐疑地看着南屏道:“什么意思?”

  南屏又抬头看了看帘子,只见帘中之人被锦帘挡得严严实实,实在不得究竟,只是见这派头必是身份尊贵之人,自己还是小心为是。于是小心斟酌着想该如何回答。

  那帘中之人竟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平声道:“但说无妨。”

  南屏心中一惊,浅浅地吸了一口气,道:“公子命带华盖,极尽富贵。但……命格孤独,无父无母无兄弟无……”

  阿克脸色大变,南屏在混迹江湖,最懂得察言观色,说到这里立刻停了下来。

  那帘中之人闻言并不言语,倒是那老妪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生怕自己不小心真的得罪了一方权贵,忙问道:“果真如此?”

  帘中之人似是思索了一瞬,答了句:“测得不错。”

  作者有话说:

  噗,好惨一男的……

  男主:我只是写了个「山」字好吧……

第4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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