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门派78

  宁中则泪眼朦胧的看着岳不群,道:“师兄,你会救冲儿的,是不是?”

  岳不群定定的看着宁中则,救令狐冲?他的夫人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保护令狐冲,难道就不知道,就是她那无条件的溺爱,才有今天吗?

  “不,我不会救冲儿。”岳不群缓缓的道。

  宁中则绝望的哭泣着。

  救令狐冲?根本是个天大的圈套。

  解除令狐冲勾结魔教罪名唯一的办法,就是公然挑战魔教,杀了魔教圣姑,若是那般做了,谁都能料到结果是什么,华山派被魔教围攻,化作一缕烟尘。

  不与魔教厮杀,向武林诸派声明令狐冲勾结魔教只是误会?刘正风与魔教弹琴吹箫,就差点灭了门,在场的几千江湖好手,没一个站出来的。

  令狐冲勾结魔教千余人,板上钉钉,赖都赖不掉。岳不群绝对相信,只要他说出半句维护令狐冲的话,不,不用维护令狐冲,只要他对“勾结魔教”的奸人令狐冲置之不理,左冷禅就会立即传信江湖,诛灭勾结魔教的华山派。

  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左大盟主维护江湖正义,剿灭华山派奸人,绝对是人人鼓掌。

  为了救令狐冲,搭上华山派全派上下百余人的性命,搭上华山派百余年的传承,值得吗?

  不值得!

  华山派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孽徒而沦为武林的公敌,在华山派的存亡面前,莫说是牺牲一个不知自爱头脑简单是非不分的弟子,就连牺牲他岳不群,也是没有半分可以犹豫的。

  岳不群摊开信纸,提笔写道,“华山派掌门顿首……敞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魔教……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祈我正派诸人相助清理门户……”

  写到这里,岳不群停了笔,悠悠的出神。二十余年对令狐冲的养育和栽培,岂能无情?他虽不及宁中则对令狐冲百般爱护,但将令狐冲视为自己儿子的心,却没有半丝不同。严父慈母,仅仅如此而已。令狐冲走到今日,他可以暗暗的怪宁中则的宠溺,可以翻掌间绝了令狐冲的生路,可是,他就没有半分责任?若不是他的纵容和无视,宁中则能如此宠溺?令狐冲能变成如此?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哪怕这令狐冲再愚蠢再不堪十倍百倍,都是他岳不群教养出来的,他难辞其咎。

  华山派众多弟子,他岳不群从小养大的只有三个,令狐冲看似聪明,其实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石介榆木脑袋,只知护短,缺乏变通;岳灵珊大气能干,偏偏还是个孩童!

  辛苦筹谋复兴华山派,养大的徒弟却一个都不堪用,难道要幼稚少女推上刀光剑影的江湖?

  是他自己无能啊,不会教孩子明是非,识进退。

  岳不群在妻子的惊喜中,揉掉了信纸,换了张写道,“华山派掌门顿首……敞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妖孽,与匪人为伍……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兹将逆徒令狐冲逐出本派门户。自今而后,该逆徒非复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结淫邪、为祸江湖之举,祈我正派诸友共诛之。”

  “冲儿不是我华山派弟子,对魔教和少林而言,就再也没有了半分价值,今后能不能保住性命,只有看他的造化了。”岳不群轻轻抹去妻子脸上的泪水,“我们速速下山,汇合珊儿和石介。”

  宁中则猛然醒悟,道:“你是担心左冷禅……”

  “我们给了冲儿活路,左冷禅就有借口不给我们活路。”

  衡山刘府。

  刘菁心乱如麻。

  令狐冲勾结魔教,这当真是江湖中最大的趣闻。堂堂华山派大弟子,不出意外的话,更是未来的华山派掌门,居然和魔教勾结在一起,五岳剑派和魔教可是有血仇的,厮杀了几十年,你杀了我的师叔,我杀了你的儿子,你将我的门人斩断四肢,我将你的教众千刀万剐,这仇恨浓的化都化不开,简直就是不肯共存于天地!就在这般情形下,华山派大弟子和魔教千余高手斩鸡头烧黄纸,这里头得有多大的内情啊,听闻魔教有个圣女甚是美貌,令狐冲又血气方刚,这内情就多半香艳了。

  鲁豫两地传得沸沸扬扬,衡山原本是没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但刘家财雄势大,经历了凶险后痛定思痛,四处立了耳目,连岳不群都是托了刘家传递消息,刘菁堂堂大小姐,有岂能不知?

  这一两年,富庶的刘家当了官,谨守着本分,与人客客气气的,买个葱头蒜脑的,也不曾短了一文钱,但刘家人的地位,在外人的眼中,却是不同了。年节喜庆时,招些人手入府帮手,那些人恭恭敬敬的,眼睛都不敢斜视,唯恐不小心犯了刘家。当年金盆洗手时,乐呵呵蹲在角落看热闹的厨房帮闲,若在今日,给他们十个熊胆,都没有胆量在心里笑上一笑。

  因为刘家是官老爷。比灭门的县令更大的官老爷。

  若是没有华山派岳掌门,没有掌门师伯,刘府又会如何?刘菁打了寒颤。

  那个坐在椅子上都不安生的小妹子,那个喝酒像喝水的令狐师兄,都还好吗?还有那个傻乎乎的石师兄。刘菁忍不住微笑,那傻师兄也能是天下第一剑?江湖谣传果然靠不住。

  岳不群和石介救下被嵩山派押着的众人时,她隔着岳灵珊只有三个人,她没有看清是谁救下的她,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又不甘的眼睛发亮。或许会死,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恨,恨那些喝着她家的酒,吃着她家的肉,甚至口袋里还有她家银子的江湖豪杰,在她家危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噤若寒蝉,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说。

  一句公道话都没有啊……就这么难……

  刘菁咬咬牙,进了刘正风的书房,她知道莫师伯和父亲在商议正事,她原不该这般莽撞,但她顾不得了。

  “父亲,莫师伯,”刘菁跪下,在刘正风和莫大先生的惊愕中,缓慢而坚定的道,“女儿有一事相求。”

  见刘正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刘菁活泼泼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下来,道:“华山派岳掌门为人方正,素有君子之称,前次我家劫难,宾客千余之众,唯有岳掌门仗义执言,救我家与水火,以此观之,岳师伯果真是良善君子。今江湖流言令狐师兄行为不端,女儿以为华山派门规森严,令狐师兄自幼受岳师伯熏陶,怎会有不端之事?只怕其中另有内情。女儿更听闻有人因令狐师兄之事侮及岳师伯,心中惶恐,只怕君子蒙尘,小人得志,顾恳求父亲探查真相,还令狐师兄清白。”

  刘正风听了,和莫大先生对视一眼,道:“若是江湖所传属实,又当如何?”

  刘菁看了刘正风的神色,哭笑不得,父亲和师伯以为她是和令狐冲有了私情,这才前来哀求?认真道:“若江湖所传属实,令狐师兄果然勾结魔教,残害江湖同道,女儿请父亲立即出手杀了令狐师兄,替岳师伯清理门户。”

  刘正风没想到女儿这般回答,道:“你就不记得令狐冲相助我家的恩情?”

  刘菁正色道:“我家受的是岳师伯的大恩,是华山派的大恩,若是岳师伯和华山派有难,我家自当粉身以报。令狐师兄当日虽因我家之事累及受难,我家有亏与他,但对我家何恩之有?父亲此番不辞劳苦,不避嫌疑,不畏艰险,查其真相,不论结果如何,都已然还了对他的亏欠,难道还要因此姑息养奸,纵容为祸不成?若令狐师兄果真入了邪道,父亲将他杀了,不论天下人如何议论,我家终究是心中无愧。”

  “好!好!好!师弟有个了不起的女儿啊!”莫大先生赞叹道,有理有节,恩怨分明,这女子当真了得。刘正风笑而不言,神色中分明是欣喜之极。

  “你有官职在身,不能轻易离开,这件事情,我来处理。”莫大先生对刘正风道。

  “侄女谢过莫师伯。”刘菁得了承诺,欢喜的去了。她哪里知道,令狐冲的所作所为,刘莫二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哪里需要去查探?莫大先生应下,那是下了决心,要取了令狐冲的性命。

  琴声峥嵘。

  一曲“十面埋伏”,杀气腾腾的,寒颤得虫雀噤声,大家风范,不过如此。绿竹翁暗暗佩服,就这一两天的功夫,师姑的琴技又上了一层楼,看来是顿悟了,果然天资惊人,他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琴音停了。任盈盈闭上眼,牙咬得紧紧的,她还是太年青了,小觑了天下英雄,竟然以为她能在方证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脚,结果少林只散播了几个消息,她的全盘计划尽数落空,不但没能掌控住华山派,反倒眼看着要和华山派兵戎相见。

  原来是她一直没看清局势。纵然她手上有数千教众,远胜与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可魔教就是魔教,人人喊打。纵然她看清了各门各派的虚伪冷漠,料定各派只会在嘴里嚷嚷,可虚伪之人从来不用刀杀人,用张嘴,杀得人未必就比用刀的少。

  如今和五岳剑派的火拼就在眼前,怎么办?

  任盈盈愤怒的瞪着眼,无比的后悔。她还是太嫩了。

  左冷禅得到消息,笑了半晌,方证这打得好算盘啊。

  他左冷禅的五岳剑派,想取代少林派是路人皆知,偏又同在小小的嵩山上。而任我行虽然是东方不败手下的漏网之鱼,几千好手还是有的,其势足以让任何人不敢侧目。别看现在任我行毫不犹豫的投了少林,做了灭魔教的马前卒,谁能保证任我行明天不先灭少林再灭内贼?好歹都是魔教弟子,都要一统江湖的。

  有五岳剑派和任我行在,方证哪里能睡的安稳。

  如今被令狐冲这么一闹,岳不群要是清理门户,那不只要杀了令狐冲,怎么也得和任我行大战一场以明心迹,区区华山派和任我行几千人对上,华山派是铁定没了,他左冷禅五岳剑派损失一岳。

  若是岳不群装聋作哑,那他左冷禅就得出手灭了华山派,不然五岳盟主的正义何在?嵩山派和华山派仇结得深了,以往他还能找个借口压下,如今名正言顺,他还能压得住?华山派还是没了,损失的还是他左冷禅的五岳剑派。

  左右都是他左冷禅受损,少林派得利。

  若是华山派祖师显灵,岳不群人品爆发,居然重创甚至灭了任我行或者嵩山派呢?那方证那秃驴估计得当场笑死。

  能想到如此一石数鸟的毒计,怪不得那秃驴脑袋上没毛,果真是聪明绝顶。

  他左冷禅就会顺了方证的心?

  “传令,华山派令狐冲勾结魔教,五岳剑派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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