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邪的距离90

  不戒缓缓软倒,任由凝聚在掌心的雄厚内力散去。

  不戒的嘴角弯起笑容,盯着岳灵珊的目光祥和,这个单纯活泼的小女孩啊,如同天女一般纯洁美好,不沾染人间的烟火,没有一丝的罪孽,他又怎么能亲手毁灭人间的美好?他修佛降魔,为的不就是让善良的人活得更好?既然不能杀了石介,那又何必多造杀孽。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少林。庄严慈悲的佛像前,香烟环绕,金黄色的佛光在日光下晃悠着他的眼睛。

  “你可知道,出了少林后,你再不可用少林之名,少林亦不会承认你是少林弟子?”

  “贫僧知道。”

  “你可知道,你日后杀孽满身,死后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贫僧知道。”

  “……师弟,我……”泪水簌簌流下,哽咽了嗓子。

  “师兄莫要伤心,为了少林的威名不坠,为了地上佛国,为了所有信男信女永登极乐,我愿意双手沾满血腥,永坠地狱。”

  “师弟……”

  “自今日起,再没有你的师弟,只有不戒。”

  不戒眼神涣散,颤抖的手费力的自怀中摸出一串老旧的念珠,努力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

  岳不群汇合众弟子,立刻撤离了开封,一路毫不停歇,连夜赶路,到得次日午时,已经回到了洛阳。

  “大夫如何说?”宁中则问道。石介的伤势甚重,华山派自制的药丸完全起不到作用,王仲强急忙请了数位名医诊治。

  “还好,”岳不群皱着眉头,“总算还有救。”

  不戒的内力何等深厚,石介五脏六腑全身筋脉尽数受伤,而后又妄动内力,伤上加伤,没有立时毙命已是侥天之幸,内力尽废也是意料中事。如今托王家的福,请得名医,用得上好药材,稳住伤势,但三五年内,只怕是只能静养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只要修养得法,日后不会留有隐患内伤。

  宁中则心中伤感,道:“冲儿还没找到,石介又伤成这般……”心想从不惹事的石介都能被人陷害偷袭,那活泼好动善良勇敢的令狐冲只怕更是凶险。

  岳不群脸色古怪:“冲儿?想必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华山派的下任掌门人选,无非是石介或令狐冲。刚逐了令狐冲,石介就险些被杀,此中的含义,何等明了?少林若不将令狐冲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送回来,那才是没天理了。

  可惜这般简单的道理,宁中则仍看不透,或者仍不愿看透。

  想到少林的算计,岳不群怒气又加了几分,沉思之后,索性召集了弟子,连躺在床上的石介也令人扶了出来。

  “逆徒,跪下!”岳不群严厉的瞪着石介。

  众人一惊,师父真心是发怒了。

  石介急急忙忙的推开搀扶,跪在岳不群面前。

  “你说,你此次下山犯了何戒?”

  石介偷眼见岳灵珊手指做圈,忙道:“是,弟子不顾林师弟同门情义,不但没有主动协助林师弟报仇,更是贪图王世叔钱财,大大的犯戒。”钱财迷了眼,早该料到这件事只会是竹篮打水。

  岳不群嘿嘿的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语气中已经有了杀意。

  宁中则不忍,提醒道:“是天河帮的事。”

  石介小心的道:“天河帮假借华山派之名,为非作歹,弟子行侠仗义,不知错在哪里?”

  “可曾与黄伯流对质过?”

  “不曾。”

  “可曾暗中查探属实?”

  “不曾。”

  “可知按照大明律,天河帮造谣诽谤,鱼肉乡里,该当何罪?”

  “不知。”

  “你毛都不知道,就凭几句流言蜚语,你就杀了天河帮几十人!”岳不群见石介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只觉这寄予厚望的弟子已经和令狐冲一样的不堪,拎起凳子夹头夹脑的打下。

  众人吓得脸都白了,看这模样,难道是要大义灭亲吗?

  岳灵珊大惊,扑上去扯住岳不群的手,道:“天河帮都是匪人,有什么杀不得。”

  宁中则也在一边劝,岳不群见石介头上身上已经见了血,躺在地上颤微微的,再打多半就真的打死了,便住了手,由着一众弟子给石介敷药裹伤。

  “嘿嘿,匪人?”岳不群冷笑,“珊儿,你也去跪下了!”

  岳灵珊大惊:“不会连亲生女儿都要打死吧?”

  岳不群怒:“难说。”

  岳灵珊急忙缩头。

  喝了几口浓茶,岳不群脸上又变得往常般喜怒不形于色,认真道:“侠字本是贬义,隋唐便有游侠一词,指的那些欺行霸市仗势欺人的地痞混混,到了如今,侠字才有走正道做正事的意思。

  行侠仗义和为非作歹,不过是一纸之隔。

  什么是正确的事?是别人打我,我便打他?还是劫富济贫?

  都不对。

  正确的事,是大明律,是道德,是民望,是四书五经,是老百姓都觉得这事对的,那就是正确的事。”

  见众弟子都费心思索,岳不群又道:“江湖听得最多的,就是劫富济贫。可劫了谁的富,济了谁的贫?富裕人家便是有罪吗?起早摸黑的田舍翁,难道便因为积攒下良田百亩,便活该被劫富济贫了?做官的便一定是贪得无厌破门县令了?便没有穷得住草屋为民伸冤与民做主的青天老爷了?”

  众人忍不住点头。明朝治国,惩处贪腐的手段着实狠辣,扒皮填草不过等闲,虽止不住当官发财的洪流,但贪在明处被百姓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济贫济得又是谁?落进自个口袋的,也好意思假仁假义?”

  “石介,你可想过,天河帮可有取死之道?可是人人罪该万死?可有活不下去进帮派只为一日三餐混口饭吃之人?

  天河帮欺压商贩,商贩故视其为恶,你屠杀天河帮,商贩就会视你为善?只怕未必,不过是一个杀人的歹徒换做了另一个更凶残的歹徒。

  天河帮管理黄河水上生意,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没有帮助过一个受人欺压的商贩?在天河帮之前管理黄河的帮派,是不是恶?天河帮取代它,是不是善?你今日自以为杀了天河帮是善,是不是在重复天河帮当年的老路,日后被更年轻的大侠以除恶的名义砍死?

  孰为恶,孰为善?

  你一凡人,既不是道德圣人,又不是刑部衙门,又有何资格断人生死正邪?你以个人的喜好偏见定人正邪,与张口闭口诛灭邪道的少林派有和区别?”

  华山派以后能当大用的弟子就三个,大师姐大师兄三师兄,还得去掉宝贝女儿,为了华山派奉献了自己夫妇一生也就算了,没道理要女儿再跟着遭殃。如此,在令狐冲成为前华山派弟子后,石介几乎就是铁定的下一届华山派掌门。

  岳不群怎么可能让石介有一丝一毫三观不正邪魔外道的意思?

  想起石介当年在衡山刘府的时候便有了视人命如草芥的苗头,如今更是一只脚跨进了魔道,今天打得半死,又深刻教育了半天,只盼华山派列祖列宗保佑,能将这白痴徒弟拉回正道。

  至于石介贪财失义,与入魔相比不值一提,又想着这弟子从小在华山长大,不识道德仁义,终究是当师父的给误了,还是当年放养得太厉害,没有严加管教,当下厉声道:“若是你自诩正义,入了魔道,为师亲手杀了你!”

  石介打个寒颤,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急忙应了,想着至不济以后绝不下华山半步,就不信魔道还能跑到华山来找他入教。

  “还有你。”岳不群瞪眼怒视岳灵珊,“要是石介没有动手,是不是就是你动手了?”

  岳灵珊瞅瞅一脸要她立即认错的宁中则,再瞅瞅手还握着板凳的岳不群,睁大眼睛:“我是华山派大师姐,我替华山派出头,管毛个正道邪道天道地道人道剑道红道白道黄道赤道豺狼当道胡说八道,只要惹到华山派惹到本大师姐的,就算是老孔老孟老如老观皇帝老儿皇后娘娘,本大师姐照样砍他十八块!”

  石介忍不住微笑,爽!

  大厅内十几人,同样想法的至少有七八成。

  岳不群苦心设下的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正道不孤迷途知返倦鸟回林局,嘭,破灭。

  一群人一齐担忧,岳大掌门会不会铁面无私骑虎难下恼羞成怒大义灭亲一板凳砸死大师姐?

  岳不群鄙视,那是我宝贝女儿,打死你们全部都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哇哈哈哈哈。”岳不群扬天大笑,一脸没听见岳大师姐的话的样子。

  今天真是倒霉,贪嗔痴怨果然是人之大敌,这谦谦君子的形象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幸好这么多年练得脸皮贼厚,岳不群恍若无事,继续道:“少林暗中与本门为难,你们日后行事,切要小心。”

  “那不戒真是少林弟子?不是冒充的吗?若是真的,少林就不怕我华山派与之计较?”有人惊讶不已。分明当时岳不群和不戒都否认了。华山派势单力薄,惹上少林派多半要大祸临头。

  岳灵珊上下打量:“回去多买几付猪脑,你要多补补了。”转身就对岳不群死命的瞪眼睛,瞧你教的徒弟,教傻了。

  石介笑了笑,还有人比他更老实啊。

  少林怕与华山派计较?开什么玩笑。

  不戒一身少林武功的底子放在那里,平日欺负菜鸟或许可以掩饰,到了和高手过招,老底便流露了出来,石介胸口那仍能看出痕迹的掌印,从头到脚透着少林的气息。

  少林明着坑了华山派,华山派都没敢吭一声,为毛?少林派拳头大。

  惹急了少林,信不信灭了你丫的华山派。

  小小的华山派只好装聋作哑。

  但少林也不敢大肆宣扬,今儿个我坑了华山派,怎么样,厉害吧。

  惹急了华山派,华山派说不定投靠了左冷禅还是小事,指不定岳不群干脆就投了日月神教了。

  死了的不戒,必须不是少林弟子。

  这次看着似乎少林吃了大亏,挂了好几个,华山派不过是重伤了一个,实质上,华山派唯一的掌门继承人几乎变成废人,几年内动不得内力,少林派战略上全胜。

  我少林派想打你华山派,就打你华山派,不服?有胆试试。

  这就是江湖的事实。

  动手伤害华山派的不戒,只能是个江湖散人,或者是魔教弟子。少林和华山之间只能是误会一场。

  没有其他选择。

正和邪的距离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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