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仙界144
那——
为什么不试试呢？
晨曦初起, 安阳收拾齐整后乘辇离开寝殿，向着祭祀台的所在而去。今天是那八十一个女子开始祷告的第一天, 所以要举办庄严的仪式，宫中所有人都必须赶到。
被挑选入宫的女子早已站立在祭祀台上，她们身上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已经换成了上好丝绸做成的衣服，洁白无暇，飘然若仙。自今日起，她们要在这里祷告八十一天, 不论风雨寒暑，直至在祭台上散尽鲜血。
安阳依旧是九湘见到时的怯生生样子，只是那双黑色眼珠却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女子都打量了个遍。
也就是说, 她有八十一天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完成那位仙人的考验。
打量的视线准备收回时, 安阳本就漆黑的眸子骤然一深，那不是昨晚的仙人吗？眼中的异样转瞬即逝，安阳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九湘身上扫了过去，落在了长姐万阳身上。
万阳素来端庄娴雅，此刻她却直愣愣地看着某一处, 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仿佛见到了长着翅膀会飞的兔子般。
万阳正在看着谁, 安阳一望便知, 看来昨晚仙人也对长姐提了考验。安阳眸中一转，对着身边的同胞兄长低声道：“皇兄, 你看那个女子，一身的气度看起来不像是个平民家出身的女子，倒像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人……”
安阳说话的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同胞兄长的双眼，生错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仙人既然告诉了长姐, 那有没有对她的兄长提出考验？
“低贱女人罢了。”
同胞兄长在安阳的示意下将视线放在了九湘身上，眼底有惊艳一闪而过，随后便是一股无由来的厌恶。那身气度确实如安阳所说的一般非凡，只可惜没有他所喜好的纤腰。
安阳收回视线，旁人看起来因为怯弱而下垂的眼睑中写满了鄙夷，同时心也松了口气。
她少了一个敌人。
那其她人呢？除过长姐之外，还有谁在与她竞争？
万阳已经回了神，坐在了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在看见九湘的第一眼，她就确定，这个人确实是她昨晚见到的那个人，容貌可以相似，但那一身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质却是罕有的。
她就是昨晚的仙人吗？还是说，昨晚只是这八十一个女子为了逃脱被祭祀的命运，故意在她面前演的一场戏？
万阳正襟危坐，双目垂下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脑中却飞速运转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女子登上皇位有多艰难，自升起这个念头起直到今日，已经有八年之久，可希望仍旧渺茫。尽管在此期间，她杀了几个兄弟，也暗中笼络着朝臣。
如今有人说可以帮她，她应该信吗？
赌？
还是不赌？
很快，一抹坚定出现在眼底。
让这些女子逃脱被祭祀的命运？方法太多了。
比如说，寻个由头将这些女子赶出宫去，重新挑选八十一个女子进来。比如说，放几个男人在她们的寝室中潜藏一夜，她们的名声会被毁掉，不纯洁的人自然不能代替国家祷告。比如说，让她们死在宫中，也是逃脱被祭祀的命运，毕竟仙人又没有说要保住她们的性命。比如说……
这些都是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每个方法都是可行的。
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万阳离开座位，走到中央对着她的父亲行礼道：“父皇，让这些女子参与祭祀，未免过于残忍。”属于皇帝特有的威严的落在身上，万阳微微垂着头，不卑不亢：“不如扎上十二个稻草人，由它们代替这些女子祭拜男天帝。”
重新挑选八十一个女子进来，或者放几个男人潜藏在寝宫内，当然可以让这八十一个女子躲避被祭祀的命运。可是不论什么方法，都会有八十一女子被祭祀。
为什么一定是女子被祭祀？而不是男子？
万阳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眼中瞧不出半点退缩，却藏着她的愤怒。
为什么一定是女子要位于男子之下？而不是女子位于男子之上？
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排在那些废物兄弟的后面？
她既然打算成为皇帝，推翻自古延续至今的祖令。那她为什么不从推翻一个祭祀开始？这或许也是那仙人提出这个考验的原因，一个连祭祀都无法推翻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
她的父亲，这个国家的男皇帝并没有开口讲话，因为有人替他开口了：
“我知皇姐你心肠善良，不忍见到这八十一个女子命绝于这祭台之上。可是皇姐，你搞错了一点，她们并不会死，她们是去天上给男天帝当侍人去了，这是何等的福气？而且若是她们今年不在这祭台上向男天帝祈祷，来年我们国家风暴横行该怎么办？”
“到那时便是人间灾祸了。”
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是说：用八十一个女子的死，换国泰民安，有何不可？若是放了这八十一个女子，将来灾难横行，你能担起一切责任吗？
何等的福气？
这种福气为什么不给男人？
这话万阳没有说出口，她不能太锋芒毕露，锋芒太强的女人在皇室中只会是个悲剧。她要藏拙，也必须得藏拙。
万阳看向说话的人：“或许男天帝不止需要一些侍人，还需要一些侍男呢？”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察觉到头顶的威压中透露着怒意，万阳忙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只装作无意道：“男子阳气充盛，不比女子是阴寒之体，或许男天帝比起侍人来，更喜欢侍男呢？如此一来，未来一年我们的国家也许会更加富强。”
说话的人闻言脸色一变：“男天帝喜欢什么，自然会托梦给父皇，岂是你区区一个公主就能打探到的？”
男皇帝发暗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万阳，你妄想欺天在前，揣摩男天帝心思在后，二者都是大逆不道之举。念你不知事情真相，又是出于心善，不知者无罪。”
“此罪朕可免，男天帝却未必。罚你抄《钦天经》百遍，以赎你之罪。”
这是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万阳深深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再说下去，恐怕得引得父皇恼怒，她不能惹父皇生气，父皇生气她会有什么下场，万阳不敢想。
此事回去再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安阳仿佛是被这番谈话吓到了般，又将自己的身形往椅子里缩了缩，别人对安阳公主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宫中谁是最胆小之人？除过安阳公主外再无第二人。
长姐失败了。安阳一语不发，漆黑的眼眸藏在眼睑之下，那她该想出什么办法呢？让这些女子出宫方法当然多的是，可成为皇帝必须要得到仙人的帮忙，所以她的法子必须能让那位仙人感到满意。
若是仙人不满意，反悔了怎么办？她不能让仙人反悔。
仙人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考验呢？
凭借仙人可以悄无声息潜入她寝殿的本事，说明仙人完全可以在这皇宫中来去自如，仙人却选择了留下。
安阳眼睑猛地一抬，在众人没有察觉时恢复如初。
仙人想要救这些女子！而且不是单纯的想救，若是单纯的想救，仙人大可以在未入宫时就将这些女子的牢笼全都打开。
安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生怕自己因为激动而大叫出声。
仙人是想要推翻这个祭祀制度！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长姐都失败了，她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突然跃上安阳的心头。
有了!
在仪式结束时，安阳避开众人，唤住了将要离开的九湘。
“公主找我何事？”九湘转过身来看着安阳。
这个声音！
必是昨晚的仙人无误。
确定周围人距离她们有段距离之后，安阳才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如何让那些女子摆脱被祭祀的下场。”观察到九湘没有因为自己的贸然拜访而生气，安阳才接着道：“不过这个方法，需要仙人您的帮忙。”
九湘漆黑的双眼看着安阳，示意安阳继续说下去。
“先让我成为皇帝，我就让她们摆脱被祭祀的命运，甚至可以废除这个祭祀制度。”
所谓帮忙，就是先让她成为皇帝。成为皇帝了，废除这些东西自然轻而易举。而且这个方法，也是安阳在考验这个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仙人。
话刚一出口，安阳却后悔了：万一仙人因为她的放肆，对她的考验取消了怎么办？
转而一想，安阳又不后悔了，只是心中忐忑：她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了，论博学多识，她连皇姐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想要从皇姐手上胜出，比挪一座大山都要艰难。既然没有胜出的希望，她为何不用这种歪门邪道博一博呢？
搏一搏，她还有一半的机会。
至此，方才涌起的后悔已经被安阳跑到了九霄云外。
后悔？她才不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