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29

  魏安帝只觉得喉间腥甜, 只要再听太子说一个字,那口血就要喷出来了!

  太子见父皇竟然气得冲冠眦裂,木质茶案哐当倒地, 瓷器餐具接连碎裂的巨大声响令人心悸, 他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气。

  虽然心有不解,太子还是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走了。

  侍从们当然不会让他在外面等候的官员们面前过于丢脸, 早早就拿来的衣服斗篷都赶紧给他穿上,让他体体面面地离开光明殿。

  但他穿着中衣便闯进光明殿已经是有目共睹, 此时穿也白穿。

  虽然官员们看见了也当没见到,只是在心里疯狂皱眉,这太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方才殿内喧哗过大,也不知闹了什么事儿,大人们纷纷眼神交流, 却不敢出声讨论。

  魏安帝气得要死, 颇有些迁怒谢皇后, 演演演,演个锤子, 她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他放在火架上烤,哪有一点为他考虑过?!好像太子只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一样!

  谢皇后见他竟然斥责太子, 更是脸都气歪了。

  敢给皇帝甩脸子的她是第一人, 直接就拂袖而去了, 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她的凤宁宫。

  三皇子看到自家父皇母后嫡兄这般闹一场, 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然而他回过神来, 见到魏安帝要被谢皇后气得吐血,又赶紧给他斟茶喝下, 拍拍他后背顺顺气。

  总而言之, 光明殿历经此劫, 好一番收拾整理过后,魏安帝才勉强摆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继续召见有幸赴宴的臣子及其家属们。

  众臣子在外面等待许久,才有內侍出来请他们入殿。

  进入大殿后,却见只有魏安帝一人独坐上位,谢皇后并未去而复返。

  然而他们不大敢问,只规矩地行大礼,而后魏安帝按照礼节纷纷赏赐,再赐座。

  玄家落座后,发现他们正好坐在顾寒崧兄妹对面。

  玄烛仪表堂堂地端坐在茶案后方,却不动声色地看向垂眸静坐的顾烟杪,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奇怪的虚弱。

  顾寒崧明显是在照顾她,嘘寒问暖后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手边。

  而顾烟杪偏头仰起脖子饮茶润喉的时候,玄烛才看见她脖子上狠厉的掌印。

  玄夫人亦是眼尖得很,注意到此处后伸手拍拍儿子手背,让他莫要悬心,而后遣了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去问情况。

  丫鬟领命,悄无声息地去了。

  半晌后丫鬟回来,面色不大好,低声与玄夫人耳语片刻。

  玄夫人登时忿火中烧地握紧了拳头,而玄烛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却逐渐阴沉。

  玄将军深思熟虑后才开口提醒道:“稍安勿躁,今夜对他们的针对,怕不会就此善了。”

  玄烛低声应了,而后抬眸看向此时陛见的兵部尚书府。

  吴尚书带着家小向魏安帝行大礼,这会儿吴黎已经在狱中,并未前来。

  吴清清,虽然玄烛更愿意叫她余不夜,身着紫色的缎面裙,整个人的气质温柔雅静。她好似在尚书府适应得还不错。

  但为了走到这一步,一定付出了不少。

  余不夜入座后,同样遥遥往顾烟杪处望去,想必她也察觉到不对,却因为在宫内并无内应而暂时无法通晓消息。

  挂心之际,她偶然间与顾寒崧对上视线,却见他微微摇头。

  她便神色不动地收回目光,低头品了口茶。

  既是年宴,排场热闹盛大更胜以往,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济济一堂。

  魏安帝漫长的接见赏赐环节终于快要结束,排在最后的则是他国的使者,皆是前来上贡且庆贺魏安帝寿辰的。

  使者们献上厚礼,很是吹嘘了一番魏安帝的英明伟岸。

  魏安帝被拍了这么久的马屁,被皇后太子扰乱的心情也好上不少,虽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但还是恩准他们将浮夸的唱词都说完了。

  在众人有口难言的煎熬中,繁杂的礼仪流程终于快要走完。

  就在此时,北戎使者忽然走上前,再次对魏安帝行大礼,朗声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国将为陛下献上公主,同祈请陛下赐一位公主于我王,共同建立和睦友好的关系,两国边境,便可保十几年的平安顺遂!”

  只有顾烟杪,在听见北戎使者说出这话时,猛然抬头看向魏安帝。

  ——悬在她脖颈处的虎头铡,终于就此斩落,但此时,她根本没有表态的资格。

  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这是请求和亲的意思。

  其他使者纷纷暗骂北戎奸猾,都被打得爹妈不认了,还有脸说这些?魏安帝必不会允此条件!

  但出乎意料的是,魏安帝并没有立刻回绝北戎的提议。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神情微妙,暗暗朝玄家这边瞄了几眼。

  无他,把北戎打得落花流水的将军们,都出自玄家。

  敢当着玄家的面儿提这个条件,北戎使者也是颇有胆识。

  大家认为魏安帝会拒绝的另一个原因,是大魏如今没有正值婚龄的公主。

  众所周知,谢皇后性格霸道,为了嫡子稳固的太子之位,最近几年才停了妃嫔们的避子汤,所以公主们年纪都还小呢,议亲实在太早了些。

  不过,在场官员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没有适龄公主并无大碍,关系再往外一层,便只有镇南郡主了。如果魏安帝准允和亲,这位郡主被选上的几率最大——毕竟又不受宠,还正好是婚龄。

  魏安帝沉吟片刻,转而开始问大家:“众爱卿意下如何?不过随意聊聊,此时并非上朝,爱卿们无需过于拘谨。”

  什么随意聊聊?听听也就罢了。

  一般皇帝说这话,意思就是“请大家说点朕爱听的,逆耳的话就不要讲了,讲了我就骂你”。

  可和亲却是国之大事,在座的都是国之重臣,哪里敢随意置喙?而一般用来抛砖引玉的小官们都不在,他们还没有资格参加皇家宴席。

  于是大家谨记慎言,纷纷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

  见大家都不说话,魏安帝就开始点名了,问问这个问问那个。

  但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话术高手,纷纷表示出了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反正又不是嫁他们家的女儿。

  说来说去,也就是浅显地分析利弊,总不可能当着北戎使者的面儿说得那般深入。

  魏安帝慎重其事地听着,听了这个的建议点点头,听了那个的意见又摸摸胡须,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倾向。

  半晌才转头问:“玄将军意下如何?”

  玄将军的不满早就写在整张脸上,武将向来直来直往,并不屑那些态度暧昧的虚与委蛇。

  于是他站起身,朝魏安帝拱手行礼后,字字铿锵道:“若开此先河,之后必将屡次让我朝公主受此屈辱,将士们镇守边疆意义何在?不就是为了保护家国百姓!公主在我朝,才能显出地位超然,独去他国委曲求全的公主,也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他自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来,向来便带着腥风血雨的气势。

  如今在一片祥和虚伪的殿内忽然做出干脆利落的选择,实在格格不入。

  但这确实是悍勇武将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有玄将军这般态度坚决地反对,主战派也有了主心骨,纷纷附和道:“是这个理!我堂堂大魏王朝,怎可将安危系于一个女子身上。”

  又不是打不赢!

  而且这与招安也是两码事,北戎只说了是与大魏互相送公主,并没有表示会成为大魏的附属国,既然如此,大魏为何要把人揍了之后还送钱送人?悭吝如斯的魏安帝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虽然历史上也有不少打赢了之后和亲的例子,但怎么说呢,这事儿完全属于“可以,但没必要”的范畴,分明是弊大于利的境况,也不知为何要作此抉择。

  魏安帝了悟地点点头,似乎觉得玄将军说得不错,然后又转头问三皇子:“你怎么看?”

  三皇子就算不喜欢顾烟杪,但更厌恶屡次犯边、屠杀边民的北戎。

  他见好端端的新年宴会这般沉重,父皇定然心生不喜,便半开玩笑道:

  “朝堂上大臣们经验丰富,定是比儿臣更明白的,儿臣别的不懂,但一直在户部当差,多少也学了些皮毛。”他说到此处,轻蔑地瞥了北戎使者一眼,“若是公主和亲,户部可拿不出多少银子作嫁妆啊,毕竟需要用银子的大事颇多,近日提上议程的夏凉宫修缮费用还需要不少呢,工部又催得紧,哪里匀得出来给公主!”

  玩笑话的言下之意也非常清楚。

  公主和亲的嫁妆,就是再丰厚,到了北戎地盘儿上,哪里还做得了主?这简直就是打完他还给他送钱呢,赔本买卖户部向来不做。

  三皇子就是在敲打北戎使者,就算和亲,也要不到多少银子,榷场更是想都别想,你们少把自己当回事儿,修个宫殿都比与你们和亲重要。

  魏安帝听完,再次颔首道:“所言有理。”

  帝王的态度看似亲和,赞这个说得好,那个有道理,但自始至终也没表现出他是什么意思,反而摆摆手道:“算了,此事暂且不议,时辰已经晚了,莫要误了夜里守岁。”

  然后大手一挥:“开宴!”

第六十九章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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