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47

  在接到顾烟杪等人抵达北地的消息后, 玄烛领着两个亲卫前来迎接。

  玄烛依然一身利落的玄色, 裹在厚实的黑绒斗篷里, 肩上发髻皆是覆雪,眉眼亦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仿若北地不眠不休的风雪。

  他勒马后, 翻身落地, 向三皇子负手行礼。

  三皇子见了玄烛,本来还想端着身份摆摆架子,还没开口呢,就见他立马转身,行至顾烟杪的马车旁,轻轻敲了敲车门。

  清清冷冷的声音好似冰块落玉盘:“杪儿,是我。”

  三皇子吃个哑巴亏,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幸灾乐祸地想,呵呵,怎么敢这样敲门,顾烟杪这狗东西不骂你才怪。

  他这一路上压根就不敢靠近她的马车门。

  结果顾烟杪猛地打开了车门,满脸惊喜道:“玄烛!”

  下一秒她就呜咽着扑进他怀里,嘤嘤嘤地开始撒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在京城时,他们都不允许我出世子府。”

  一瞬间,三皇子从头皮麻到了脚后跟,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是成日大爷似的对他颐气指使的顾烟杪?那个热衷于骂人的安平公主哪儿去了?怎么嗓音都能变啊?女人的变脸都这么迷幻吗?好吓人啊!

  别说三皇子,就算是向来镇定稳重的玄烛,也差点没接住顾烟杪这浮夸不已的演技,直接被震得脊背汗毛一竖,一颗心脏直接悬到了嗓子眼儿。

  但他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熟门熟路地接住了她。

  温香软玉拥入怀,顺手一摸她袖子,就知道她今日穿得厚实与否。

  “倒是穿得不少啊,手怎么这么凉?”他按捺住胸膛里燃烧的火焰,举重若轻地将顾烟杪的双手捂在手心,而后转头使唤沉香道,“将郡主的手炉拿来。”

  沉香在旁边捂嘴偷笑呢,闻言笑吟吟地哎了一声,转头便爬上马车。

  顾烟杪心里也乐开了花儿,这拥抱与撒娇三分做戏七分真心,这么久不见,她终于再次闻到他身上带着冷意的檀香味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他朦胧的想念。

  她顺势握紧了他的手,却发现全都是冻疮。

  顾烟杪略有惊讶,捧他的手仔细一瞧,还有不少伤口呢,十根修长的手指简直伤痕累累。

  于是她轻轻摸了一下冻住的结痂,抬头看他专注的眸子:“痛吗?有没有抹药?”

  “不痛,小伤罢了,不必担心。”他回握住她的手,出言安抚道,“救灾的体力活儿比较多,多个人多分力气。”

  甭管是从崩塌的屋子下救出伤者或者处理尸体,还是处理物资,全都是力气活儿。

  三皇子在旁边相当不满,因为他的一双眼睛简直要瞎了。

  他现在只觉得北戎王的头顶颜色亮丽。

  但他不敢说,因为眼前这门男才女貌的亲事,是他亲爹一手破坏掉的,如果这时候他不知死地非要提,那么原本顾烟杪对他的单方面打击,可能会发展成为男女混合双打。

  三皇子悲伤地想,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比他还悲催的皇子吗?

  “玄小侯爷。”三皇子清清嗓子,面目严肃地说道,“请你将这边的情况同本王说一说。”

  玄烛现在对皇家人实在难有好脸色,听见三皇子的话也懒得搭理,只对亲兵使了个眼神,那亲兵就非常上道地上前,开始规规矩矩地汇报起灾情了。

  三皇子有些气急败坏,却无法发作。

  心里倒在想,之前顾烟杪说能让玄家帮忙的人只有她了,如今见他俩就算亲事告吹,感情也这么好,大抵也不是信口开河在忽悠他。

  于是三皇子斜了那厢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几眼,然后认真听报告去了。

  顾烟杪瞧着三皇子终于走开了,她便缓缓地松开了玄烛,似乎是不好意思再继续揩油,轻轻巧巧地对他笑道:“抱歉,方才唐突了,没吓着你吧?”

  玄烛手心一空,瞬时间调整好微愣的表情,语气沉稳道:“无事,走吧,我带你去客栈,听闻你们快到了,这两日才勉强腾出来能住宿的地方,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顾烟杪摇摇头,“别人能住得,我便能住得,左右也是睡几晚罢了。”

  玄烛转眸她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向来比不上她口齿伶俐,感观也迟钝些,此时见她不若之前那般冷淡疏远,好似是正常相处的模样,可他却仍感觉到莫名的客气礼貌。

  真是奇也怪哉,以前总无奈于她的肆行无忌,她守规矩了反而觉得不对劲。

  玄烛心里方才被她的亲近而抚平的焦灼感,再次雾气似的弥漫上来了,甚至比以往更加汹涌热烈,绵绵不休地在胸腔处潮起潮落。

  然而如今并不是深想这些琐碎事情的时候。

  救灾任务繁重,他在带顾烟杪到了客栈后,便又匆匆离开,投入新一轮的忙碌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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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抵达北地的这一日起,顾烟杪的和亲队伍,便不再挪窝了。

  而且她的理由非常充分。

  她看不得雪灾中,北地可怜的民众如此艰难地求生,所以要留下来帮忙。

  再加上有三皇子一力担保,奉命送她去北戎的小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是皇家父子俩的事儿,跟他们没什么大关系。

  不过就在那日顾烟杪入住客栈不久,她跟当地人打听了北地灾情具体情况后,便直接将自己的嫁妆箱子拆了,把里面携带的衣物、被褥与银钱,全部都分给了灾民。

  而那些米粮,她没有直接分发,而是去问浮生记借了大锅灶具,拖到了临时安置难民的基地里,将米粥煮好了后,才分给灾民们。

  这件壮举,让顾烟杪在北地直接就出名了。

  当然,不仅仅是难民才能获得帮助。

  黑铁骑等镇守边疆抢险救灾的士兵们,也忙得晕头转向,他们经常顾不得自己吃饭。

  于是顾烟杪组织了好些自发救灾的难民小队伍,时不时就会包着馒头与热粥给黑铁骑送去,好保证最强劳动力的营养摄入。

  北地作为边境小城,民风非常朴实,顾烟杪这番善举眼见为实,他们都觉得安平公主是个顶顶好的大善人,而后从京城人那儿听闻,她竟然是玄烛的未婚妻,大家都非常惊喜,两人再是般配不过。

  还没高兴半日,他们又得知,安平公主这次来北地,竟然是因为被皇帝嫁去了北戎和亲!

  他们顿时有些傻眼,然后开始义愤填膺地开始为公主叫屈了。

  真正与北戎交战相处最多的人,自然是北地人。

  他们对曾经总是来烧杀抢掠的北戎骨子里的痛恨,难以用言语表述。

  这是好几代人的血淋淋的记忆,痛心刻骨,几乎每一家都能说上一两个生离死别的旧事,多少人在死于保卫故土,连魂归故土都是难上加难。

  哪怕幸运留下一条命,缺胳膊少腿的也大有人在,至此一辈子都活在战争的阴影中。

  提到北戎,再平和善良的北地人,笑容也会消失,眼里也会流露陌生而冰冷的恨意。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和解与抚平的伤痛。

  魏安帝此举着实激起了北地人民的民愤。

  在安置难民的基地里,大家相围着聊天时,难免会提起这事儿说一两句。

  然后从南川发家的浮生记的小子们,一听便拍着大腿感叹。

  那扼腕叹息的模样,实在让人好奇得紧,于是他们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夸安平公主的风光事迹。

  “安平公主就是我们南川的镇南郡主呀,是要和亲,陛下才给她公主的封号!我们郡主,打小儿就善良得很呐,南川能发展到现在的模样,镇南王与郡主都是妥妥儿的头功,怎知……”

  “原来我们南川人大多都是种田的,每个人都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穷乡僻壤的地方,谁愿意来呀?现在可不一样了,南川到处都铺了新的路面,农桑、医药、百工,都兴起了,中心处便是商业街,过年的时候,实在是热闹得很呀,还会放烟花哩!”

  “对,南川的内河也通了船,我们想去哪里都很方便,大家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赚点小钱!我们都很喜欢郡主,可惜……可惜……”

  “谁说不是呢,这回商家们联合起来赈灾,就是我们郡主牵的头!好多物资都是郡主自己花银子买下来的,然后再托我们这些商家一同送过来,要不然,哪儿有这么快呀!”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毕竟北地的人们经历战争已久,这片土地千疮百孔,早已忘了和平的模样,听到他们口中描述的南川平淡幸福的小日子,情不自禁地开始渴望期盼,若是自己也能过这样的生活该多好。

  他们心道,原来竟有这样好的郡主啊!

  这些抑扬顿挫说得精彩纷呈的小子们,好几个都是浮生记里说书的,那演讲时的感染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

  一时间,大家很难不被镇南郡主的魅力所折服。

  他们内心逐渐地对郡主崇敬起来,结果小子们在意气风发后,又开始叹气:“唉!对我们南川和北地,甚至整个大魏都做了如此大贡献的郡主,就要被送去和亲了!”

  小子几乎要痛哭失声:“北戎那些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得了郡主,指不定怎么折磨呢!我们郡主一生为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命这么苦啊!”

  “是啊!这事儿你说说,郡主又做错了什么呢?”

  听众的同情心开始泛滥,交头接耳地开始议论这事儿。

  “可不嘛,你年纪不大,很多事不知道。”又有另外的人开始科普旧事,“先皇指定的太子,是镇南王呢,当今是先皇庶弟,从摄政王才到这个位置的。”

  “哦!难怪会让镇南王去南川那个穷地方!”大家一阵唏嘘,片刻后又想起镇南王对南川的建设,“现在南川倒是富裕起来了,可郡主却……镇南王该有多伤心啊!”

  大家真情实感地说一番皇家八卦。

  以往倒没觉得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可安平公主,不,他们如今更愿意叫她镇南郡主,此时就在北地辛勤救灾。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此时却跟救灾的军人们一道干活儿,怎么看都怎么替她委屈。

  还有玄家,一生戎马倥偬,却被自己所侍的皇帝这般辜负。

  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第七十九章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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