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157

  可是顾烟杪不会放弃,她再一次用尽全力,将匕首扎进男人的手臂, 却因为角度不对力气不够, 仅仅只是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男人暴怒之下, 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而后用力将她一把按在了墙上。

  额头处剧烈的撞击让顾烟杪瞬间眼冒金星, 昏头昏脑之际,男人举起她的匕首, 用力地从背后捅向她心脏的位置——

  尖锐的痛感传来, 匕首刺破了衣服, 却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是安歌所制作的刀枪不入的软甲救她一命。

  顾烟杪的脸仍紧紧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双手却趁机往后一扒, 强行地撕开男人手臂上蜿蜒的伤口。

  她不管不顾的样子已经染上凶戾的疯狂,用尽一切力气去反抗!

  男人见匕首都戳不穿她的软甲, 正觉得惊奇, 不信邪似的, 又使劲儿朝顾烟杪扎了几次,哪怕她都痛得颤抖了,仍然破不开那怪异的软甲。

  而在外间的玄烛已经注意到了顾烟杪的骤然消失,他脚尖一点冲上前来,却发现卧室门从里面锁上了,只轻轻一推,便能听见粗壮的锁链碰撞之声。

  他后退几步,用尽全力飞身一踹,木门闷闷地晃动两下,纹丝不动。

  吴黎在一旁张狂地娇笑,无厘头的嫉妒令她心理失衡,竟挤出两三分媚眼如丝的模样:“玄烛,她活不成的,北戎人最擅长虐杀,指不定你进去一看,顾烟杪只剩了个破碎的人皮,怕是捡都捡不起来,哈哈哈!”

  玄烛对她的挑唆熟视无睹,她却不满意似的,开始絮叨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真是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都要做北戎王妃了,你还愿意救她?”吴黎很是不解地问,片刻后又想明白了似的,释然道,“也对,你是大将军,心怀天下,里面就算是只猪是条狗是只烂在鞋底的泥巴,你也会努力将她救出来。”

  吴黎的话音未落,玄烛的剑尖却已经划破了她的脖颈,她惊恐地往后退,只感受到温热的鲜血缓缓流下。

  只差零点几毫米,她就没命了。

  她猛然抬头,却瞧见玄烛充满凶戾的脸色。

  玄烛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神情,压抑而冰冷地对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保证只带着你的人皮去见顾宜修。”

  吴黎不敢说话了,她害怕得拼命摇头,眼泪汹涌地从眼眶流出,冲开了脸上白色的妆粉,再次露出了那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整个人狰狞得惨不忍睹。

  玄烛不再管她,周身带着阴沉的气焰,继续想办法破门锁。

  可他身后却猛然杀来三个北戎军,他们手执锋锐的弯刀,呼喊着朝他欺身而上,弯刀在空中划出银弧,铺天盖地地劈斩下来。

  玄烛眼疾手快地将长剑在身前一抵,弯刀与长剑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而他也因为一时不敌,整个人被撞到了坚硬的木门上。

  剧烈的撞击声让卧室门内欺压顾烟杪的北戎军心悸一瞬。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将她割喉吧,喉咙总没有被软甲所覆。

  其实顾烟杪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紧紧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满是鲜血的双手却仍然顽固地扒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而男人收回了将她按在墙上的动作,手指却仍紧紧箍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快速地将刀刃抵在了她脆弱的喉间。

  就是现在。

  顾烟杪趁着他意图行凶时短暂停滞的瞬间,反手将藏在袖中的辣椒面全部拍进了他手臂上豁开的伤口中,顺势一抹!

  这是之前玄烛旁观完她审问荣奇后教她的审讯招式,他觉得对付这种恶人不能心善,只能用这种又狠又辣还方便携带收藏的道具。

  当时真是未曾想过,竟然在会这种危机的时刻派上了用场。

  “啊!啊啊!”

  辣椒面和着方才被顾烟杪扒得流个不停的鲜血,在北戎军的手臂上肆意的灼烧,他痛苦至极,大喊着松开了顾烟杪的脖子,于是她趁机在地上扑滚,闪身到墙角屏风后。

  此时,顾烟杪听到了墙角传来细碎的动静。

  是被她藏起来的寒酥。

  它知道她有危险,想要护主,却破不开坚硬的铁笼子,急得呜呜直叫。

  而顾烟杪现在却顾不得它,方才她被北戎军掐得狠了,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就开始不可抑制地咳嗽,连肺部都要吐出来了似的,甚至开始剧烈地干呕,浑身颤抖仿若痉挛。

  但她仍然警惕地盯着逐渐发狂的北戎军,紧张地周旋之时,暗自在手上套好尖头指虎。

  被辣椒折磨的北戎军简直快要失心疯,他怒不可遏地朝她扑来,高大雄厚的身体像只凶猛的巨熊。

  他手里仍攥着那支匕首,狠狠劈砸下来时,顾烟杪灵活地矮身钻开,锋利的匕首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接砍断了她身后的屏风。

  迅速退至北戎军身后的刹那,顾烟杪径直出拳,尖头指虎迅速地扎进了他后腰的腰眼穴。

  拔丨出时鲜血骤然喷薄,她的眼睛却眨都没眨。

  北戎军痛呼一声,并不知道为何一个小□□位便能让他双腿一软!

  他堪堪稳住身形后,立马转身,挥舞着匕首,再次砍向顾烟杪。

  而顾烟杪则因身高劣势,竟是直接选择风险极大的舍身踢。

  她当机立断地牺牲了站立状态,骤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转起一个利落的旋花——

  恰逢其时,随着一声木门爆破的巨响,玄烛从外间破门而入,浑身是血,眼里却带着从未见过的暴戾与凶残,他像一匹恶狼般暴起,根本顾不得“剑至死不能离手”之训,急遽地将手中长剑投掷出去——

  与此同时,被关在卧室暗间的寒酥,终于艰难地咬破了铁笼的锁,带着满嘴的血,朝着伤害主人的凶手一个起跳高高扑跃——

  对于这位北戎军来说,或许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这一瞬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在转头的刹那,直接被顾烟杪的后脚跟势如破竹的猛烈踢击抽得头眩目昏。

  那力道极重,重得如同她炽盛的求生欲。

  他耳朵嗡鸣不已,口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还未反应过来,玄烛的长剑却赫然穿过他的心脏,直直将他钉在了背后的墙面上,剑柄颤动,发出阵阵铮然嗡鸣。

  视线迷离之际,寒酥也陡然杀出,跃起后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颈!

  一击必中!

  顷刻之间,他连一声都未吭,便就此断气。

  倒不知是否应了吴黎那乌鸦嘴,小小房内确实发生了惨烈的“虐杀”,可承受者确是原本准备施虐的一方。

  顾烟杪在舍身踢后重重倒地,她本能地滚翻蹲起,却因为方才消耗了巨大的精力,整个人有些颤颤巍巍,若不是眼疾手快地扶着桌子腿,险些要站不稳再次摔倒。

  她整张脸苍白不已,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气颤抖,发髻凌乱,脸上身上皆是溅射的脏污血迹,可那双眼睛却凝亮而狠厉,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敌人再次准备攻击,她也一定能与之战斗到底!

  不过,所幸之事是,敌人已经死了。

  顾烟杪松了口气,太阳穴却仍突突地跳着,蓦然一转眸,便看见同样浑身浴血的玄烛。

  相视顷刻,两人都未曾收敛眼中翻滚的暴烈情绪。

  可顿了一瞬,他试探性地微微张开了双臂,她便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了上去。

  玄烛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一手护着她后脑勺,一手轻柔地安抚着她仍然颤抖的脊背。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他怀里,汲取着他温热的体温,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骨血里沸腾的杀意才缓缓地归于沉寂。

  玄烛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下颌抵在她的脑袋上,感受到她仍完整安好,那万箭攒心的悔意方能褪去片刻。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良久,用过军医开的药后,顾烟杪躺在玄烛屋内柔软的床上昏昏欲睡,寒酥也被包扎得妥妥帖帖,踏踏实实地蜷缩在她的脚边。

  玄烛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让她赶紧休息。

  而他却扎根了似的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左手,静静地看着她不安的睡颜。

  顾烟杪被骤然偷袭,神经有些紧张过度,倦怠至极却没有直接陷入睡眠。

  她感觉到他在细致而温柔地摩挲着她左手手指的每一个骨节,细腻如玉的皮肤,圆润的指甲盖,以及温暖的手心。

  他的安抚终于让她逐渐放松下来,深远的疲惫浸透了她的身体与灵魂。

  顾烟杪梦见了一个冬日寂静的午后。

  她撑着腮帮子,看着坐在对面书案前看书的玄烛。

  阳光穿过雕花漏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他的侧脸上落下明亮的光斑,熏香的袅袅青烟氤氲着他端凝的眉眼。

  美得像是一幅画。

  而后画面又骤然卷入旋涡。

  是夜里他破门而入的一瞬间,她的视线里只剩他一双狠厉到发红的眼眸。

  无端被他暴戾的样子吓到,顾烟杪在梦醒时分恍然睁眼,微微偏头看去,玄烛靠在她的床边假寐,面容沉静而安稳,却仍牵着她的左手。

  她就这样静默长久地凝视他,半晌才缓慢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血夜终于成为了过去,天空已经彻底亮了。

第八十四章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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