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70

  顾烟杪可不知道玄烛为她守口如瓶, 只觉得这次玄烛送来的礼物着实好多。

  竟然整整装了两大箱子。

  她挑挑拣拣,拿出几块雪白的上品毛皮,无一根杂毛。

  信上说是他去年在北地冬日猎得, 送给她做斗篷。

  还有不少异族的饰品, 都是打了胜仗后,从北戎与边境小城处搜刮来的物品。

  玄烛知道她好奇心丰盛, 对外面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期盼已久,于是不厌其烦地一一写下饰品的来历与故事, 给她瞧着也能当个消遣。

  他极有耐心,做这种事情也绝不嫌麻烦,一笔一划都稳重得很。

  顾烟杪大受感动,同样也看得津津有味,玄烛用词谨慎, 文笔却不失风趣, 她不禁觉得, 他在北地的经历若是写成游记,应该也很有意思。

  她坐在凉亭的石凳上, 看小册子看得正起劲儿,但转念一想, 竟是没舍得一口气看完, 这作睡前读物多好啊, 每天看一章, 心满意足地入睡。

  于是把小册子收起来了, 准备放在床头,说不定还能辟邪。

  直到最后, 顾烟杪才拆了顾寒崧的信。

  可她慢慢读下来, 唇角含着的笑容却逐渐淡了下去。

  顾寒崧的来信中说了一件大事。

  明年年初是魏安帝五十大寿, 又在过年期间,理所当然地要大办。

  按照祖制,各地藩王皆要进京贺寿,但这么多年来,魏安帝却从来没让镇南王回过京城。

  以往这般,也就罢了,可今年,魏安帝却让镇南王留在南川,召顾烟杪代父前去京城。

  不过,魏安帝并未下圣旨,只是跟顾寒崧提了一下,让他去说。

  顾烟杪看了信,脑子里警铃大作,一连冒了好几个危险的想法。

  ——魏安帝既然没有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来,其中必有猫腻。

  她思考半晌,最终还是认为,魏安帝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他留着镇南王还有用,于是决定先扣下镇南王的两个亲子,以此进行威逼利诱。

  想到这里,顾烟杪坐不住了,屁股着火一样就往主院蹿去找镇南王了。

  “父王!父王!”

  顾烟杪一溜小跑,微凉的秋风将她的额发与裙摆吹起,露出一张明净的脸庞。

  镇南王见到她这样子就头疼地扶住额头。

  到底怎么回事?早些年她还乖巧些,怎么长大了反而愈发没规矩,在王府里跟个小霸王似的,谁也管不住她。

  他佯怒道:“你都快十六岁了,好好走路会不会?冒冒失失的是要上天?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烟杪很想说:“那还不都是父王惯出来的。”

  但她现在比较惜命,实在不敢这样去摸老虎胡须。

  不过,别的法子还可以用呀。

  顾烟杪跑到镇南王面前,万分熟练地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父王!魏安帝召我去京城,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镇南王闻言微微皱眉,意识到确实不是小事,反而镇定下来。

  他安安稳稳坐到椅子上,才一扬下巴道:“慢慢讲来。”

  她连忙将顾寒崧的信给镇南王看过一遍,镇南王沉吟片刻,手指敲敲桌面,说道:“你且去吧,说不定是我们关心则乱。”

  他解释道:“前几个月谢家之事,虽然这门亲事作罢,到底是堕了皇家面子,训狗都得一巴掌一个甜枣儿呢,魏安帝怕是想当着谢家面,给我们卖个好儿。”

  镇南王所言不无道理,顾烟杪闻言也冷静不少,想了想说:“也行,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去几日就回来了。”

  “头一回去京城,可以多玩几天,反正万事有你哥哥呢。”镇南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这坐不住的性子得注意,虽然咱不怕事儿,但也决不能惹是生非。”

  “我好得很,也就在父王跟前儿这样,谁让父王最疼我呢?”

  顾烟杪甜言蜜语说得顺溜极了,一句话便让镇南王眉开眼笑。

  见镇南王情绪这般松快,顾烟杪心里细细琢磨着,他看上去好似真的不太担心,莫非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正怀疑着,镇南王就起身展开纸笔,刷刷刷写了一份名单给她。

  “如果真的有问题,找他们就行,都是我曾在东宫的旧部,还有你哥哥在京城这么多年里渗透的暗线,基本都是核心人员。”他吹了吹纸张上未干的墨迹,“背下来,然后把纸烧了。”

  顾烟杪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行啊父王,原来你和哥哥在朝中安插了这么多势力,深藏不露啊!”

  实在想不通,都这样了,他到底是怎么造反失败的?

  她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慢慢的心里也有了计较。

  原来是有些个蛀虫,早就倒戈到了太子阵营。

  既然如此,这次去京城倒是有事做了。

  “父王对这些人透露了多少?”顾烟杪问道。

  她倒觉得镇南王的性子,未到绝路,绝不会轻易对他们交付所有信任。

  果不其然,镇南王说:“讳莫如深。”

  “未到必要时,求人不如求己。”他叹口气,觉得儿女都是债,特别是这个猪突猛进的小女儿:“你去贺寿,带太多侍卫也不好,暗卫就多安排一些。”

  顾烟杪也叹气:“知道了,我现在就向上天乞求,谢家最好趁着魏安帝寿宴时,搞点事情出来,错过这个好时机,再等下个不知道要多久。”

  镇南王瞥她一眼,哼了一声:“就你聪明。”

  “你哥哥信上说,为了不让你去京城丢人,给你找了个教养嬷嬷,现在在何处?”镇南王将信纸叠好,还给了顾烟杪。

  顾烟杪立马不干了,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叫不让我丢人?哥哥明明写的是宫中繁文缛节过重,怕我不适应!”

  “但我还没来得及见嬷嬷呢,刚看了信就过来了。”她转头喊了仆从来,让他们去将京城来的教养嬷嬷请进书房来说话。

  当周嬷嬷出现在镇南王父女面前时,镇南王着实愣了一瞬。

  眼睁睁看着她缓缓行礼又站直了身子,微微笑了笑:“王爷,好久不见。”

  镇南王实在未曾想过,顾寒崧会找来周嬷嬷。

  她曾是先皇后,也就是镇南王的生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在他年纪尚小时,照顾过他一阵子,早年间自然十分熟悉且亲近。

  在魏安帝还是摄政王时,先皇后也郁郁而终,当时镇南王根基不深,唯一能做的也是保住了先皇后身边这些丫鬟嬷嬷不被陪葬,而是散到宫里各院做普通宫女了。

  只是兜兜转转几十年,当年的小周姐姐也成了周嬷嬷,又重新回到了小主子身边,即将照顾他的女儿。

  镇南王一时想起纷乱的旧事,难免有些感怀。

  幼年在皇宫中的二三事,竟好似已经是上辈子了。

  周嬷嬷眼里全是泪,重新跪下要对镇南王行大礼:“王爷救命之恩,奴将舍命相报。”

  镇南王扶起她,说:“有劳周嬷嬷,当年看顾我,现在又要照顾郡主。”

  “是奴的福分。”周嬷嬷笑了笑,看向顾烟杪的眼神里全是慈爱,“王爷把世子教得很好,郡主长在王爷身边,自然更好。”

  镇南王闻言摇摇头,难得露出很郁闷的样子:“周嬷嬷可要拘着她些,这孩子跟世子性子完全反着来,是我们太纵容她了。”

  顾烟杪一听,脸都白了。

  她以前看小说电视剧里,教养嬷嬷教起规矩来都很严苛很可怕呢。

  这几年来,她总觉得重活一世是赚到,于是洗心革面,万事都由着性子来,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早忘了以前的谨小慎微。

  但在跟周嬷嬷相处了月余后,顾烟杪才逐渐放下心来,也尝到了甜头。

  她早前因为做生意,身边十分缺人,却又对不熟悉的人不敢重用。

  最早跟着她的大丫鬟水玉水兰都被抓壮丁去做大掌柜了,现在伺候她起居的丫鬟刚来不久,年纪轻轻,很多事自然没有水玉水兰办得妥帖。

  但周嬷嬷来了,不仅照顾顾烟杪又仔细又精心,衣食住行皆井井有条,让顾烟杪忙于商务时,不必费心任何生活上的琐事。

  而且周嬷嬷调理丫鬟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得好,整个望舒院在她的整顿下,每人各司其职,也不再有躲懒儿的仆从——顾烟杪因为生意多在外奔波,自家院里难免会有疏漏。

  不愧是曾经能得到皇后信任、照顾太子的奇女子!

  顾烟杪已经被周嬷嬷折服,这治家的霹雳手段,她得学习几辈子才赶得上啊?于是内心已经将她封为管家中的战斗机。

  只要一想到周嬷嬷来了之后有多省心,顾烟杪在学习礼仪规矩的时候就乖巧了许多,顶多累点儿,可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由此一来,周嬷嬷反而觉得镇南王说辞有误。

  据她这些时日观察郡主,只觉得她性子活泼烂漫,长相又伶俐讨喜,虽然活泛了些,但规矩也是不差的,比起她在京城看到的贵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南王见状,也逐渐放下了心。

  有周嬷嬷帮衬,顾烟杪此去京城更能稳妥几分。

  但他的心情完全不似对顾烟杪表露出来的那般轻松,不仅不轻松,反而还异常沉重。

  看着面露天真纯善的小女儿,心有不忍,比起同龄人来说,她已经足够聪明谨慎,但她此时仍然不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帝国的皇帝。

  思及此处,镇南王的胸腔总有一股带着烈火的冲动。

  他想说:“杪儿,别去了。”

  他曾多次畅想,若他再回到京城,必然是军队铁蹄压进之时。

  然而现在,仍未到那个时刻。

第三十八章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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