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60)

“且,”她的目光露出些许同情,声音越发淡漠,“这对缠丝来说也不算什么嫁衣……顾家门庭是不会容许一个戏子生下长子的,从前我婆母在的时候是这样,今日我婆母扭送到大理寺去,也是如此。她落在顾世伯手上,下场怕是更不好。我不是菩萨,她喜欢进这门庭,我救不了她的命。”

“从前她用我父亲的病诓我,说王爷身边有神医,叫我从顾二爷下手,接近王爷你。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她抬盏,抿了口茶,掩去眼神里的落寞。

司朝见她的模样,心窝里漫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早前逗弄她,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些旁的表情,可眼下,她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色,他的心窝里却并不好受。

“阮阮,我身边没有神医,只有我会些岐黄之术,算不得什么神医。”

阮雀抬起眼,惊诧不已:“你?”

“西狄魁王听过吗?我在他的裂狱里走了个过场。”

阮雀吃惊得抬起眼,红唇轻张。

西狄魁王自是听过的,传言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啃尸虫,网罗天下美人,对其施以严刑,看人痛苦而死,却对尸身爱不释手,渎其清白,是彻彻底底的啃尸虫。

而裂狱。

就是那个传言专关美人的无间牢狱。

以司朝的容貌,怎么可能只是走个过场?

他……

他是,他是受了伤自己疗愈,用自己满身伤痕练就了一身岐黄本领吗?

“在裂狱里待久了,遍历天下病症,或许你父亲的病,我能帮上些忙。”

那张绝艳古今的脸上,朱唇启阖,云淡风轻地说自己在裂狱走了个过场,说自己遍历天下病症。阮雀光是听,便觉得心惊肉跳。

司朝旋着茶盏,道:“阮阮,我想喝茶。”

“啊?”

阮雀看向他的空荡荡的茶盏,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取水泡茶,为他又斟了一盏。

司朝牵唇笑开,像个得了蜜糖的孩子。

他心情大好,也依照阮雀所说的,为了她的名声计,再不过问顾府庶务。

隔了一日,庞邺来禀傅琼华的事,发觉他也没有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了,听说律法不全,无法给傅琼华定罪之后,也只说了一句限两月内修缮大镧律例,先修婚姻律。

庞邺无语凝噎。

他咂咂舌,道,“非要给傅琼华定罪也未为不可,以藐视天家,顶撞皇叔的罪名论处就可以,只不过这样一来,顾家全族,包括阮雀就会受到牵连。”

司朝说:“我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顾诚暂时先别动。”

大宴在即,阮雀忙得不见人影,司朝见她一面都难。

顾庭康在大宴前一日回了府,彼时正是深夜。

他一回来,缠丝便去了如意院,说是有要事禀报。顾庭康原不想见,她又说和阮雀有关,如意院的门这才打开来。

约摸两个时辰后,夜色漆黑,阮雀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唤醒。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快醒醒!”

阮雀正梦见父亲,乍然醒过来,鬓角突突直跳,头脑昏沉。

“阿鲤?”她认出趴在榻边的是白鲤,“你回来了?祖母呢?”

白鲤将她扶起来,道:“郡主娘娘很好,正在来的路上。”

“那我父亲呢?可有人照顾?”

白鲤动作一顿,“将军?不是姑娘叫人去接将军的吗?七日之前,说七日之前就接走了!郡主娘娘见是顾府的人才放行的,这……”

阮雀霎时间一点瞌睡都没有了。

“我、我没有叫人去接父亲啊!顾府的人,顾府的人……”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顾府的人……

顾诚?

还是顾庭康?

她立刻下榻,“帮我更衣,去如意院。”

白鲤动作是极快的,“正要和姑娘说,清运和阿鹿叫二爷给拿到如意院去了,我听了一耳朵,说是要打死拖出去,吓得我立时来报姑娘。姑娘快些过去看看吧,怕再晚些,阿鹿就要没命了,这回像是动真格的,都是叫的外院五大三粗的爷们进来拿人的。”

阮雀这一听,联想到前些日子说的代笔一事。

只怕是这件事情曝露了。

万没想到,缠丝不是冲着她来,反绕了远路去打清运和青鹿。可这也不像她的行事路数,这其中一定是还发生了什么。

她穿梭在园林的小径里,快步走着。

忽然转过头来吩咐白鲤道:“你找个稳妥的人,去找王爷来如意院,就说我请他走一趟,务必要快,他若不来,就说看在我祖母的面子上请他快来。”

如意院里,缠丝披着一件青鸭苏绣披风,同顾庭康一起站在风口。

漆黑的夜幕,天淅淅沥沥地下起如丝小雨,被烛光映照着,像一根根绵密细长的针。

二嫁娇雀(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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