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269

  每死被亲,她总觉得要窒息而死……现在这种窒息的感觉还在,让她总觉得下一口气喘不上来。

  等等……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吸入口中的空气好像没办法抵达肺腑,又或者是谁掐住她的喉咙,她的每一次呼吸好像都是无用的,喘得越急,吸入的空气越少。

  “叫大夫!”她听到姜九怀的声音里有一丝凄厉,他的手指直接伸进她的嘴里,压住她的舌根,“吐!快吐出来!”

  别,你最怕脏了……

  脑子里还转着这样的念头,人已经不由自主吐了。

  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听不太清外面的声音,身体所有部位仿佛都开始罢工,全部的力气只供给喉咙,要它拼命给身体吸入一点空气。

  幼年时的发作早已经没有了印象,但身体仿佛还记得这种不管怎么喘都喘不上气的感觉,唤醒了脑海中深深的恐惧,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像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朝深渊滑去,手边抓不住任何东西。

  “阿……阿九……”

  她吃力地开口,手立刻被紧紧地抓住。

  “我在。”他的手好像在发抖,声音也是。

  “我可能……要死了……”元墨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我死之后,你能帮我照看红馆吗?”

  “你不会死,也休想死!”姜九怀握着她的手,用力之大,已经到了捏疼她的程度,他的脸色非常可怕,那天在马背上回头,她看到他就是这样的脸色,极度的焦急,极度的恐惧,“你要是敢死,我回去就烧了红馆!”

  她知道他不会的。

  她不在了,他一定会好好照看红馆,就像一直以来照看着她那样。

  有他的照顾,即使她不在,大家也能过得很好。

  “别难过……等我投胎转世,来做你的孩子吧……”

  她猜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可能不会把孩子顶在肩上追逐玩耍,但在孩子跌跤的时候一定会扶起孩子,然后轻轻擦干净孩子的手,温和地告诉孩子下次要小心。

  可惜她看不到了。

  “家主,帮二爷松松衣领,”迷糊中,元墨听到和妃的声音,“这样二爷会好受些。”

  衣领随即被松开了一些,元墨心里一惊,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惜没有力气阻止。

  但还好,姜九怀只松到衣领,并没有扯开她的衣襟,她一直守护的那个秘密依然在。

  难道她要一直带着这上秘密去死,欺骗他一生吗?

  脑海中滑过这个念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死死抓住姜九怀的衣襟:“阿、阿九,我……一直有事瞒着你……”

  每一口空气都异常稀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可是不说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别怪我……我答应过红姑,不告诉任何人……其实我,我是……”

  她要说出那个秘密,她要告诉他,她是个女孩子!

  可是那巨大的深渊没有再给她机会,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骤然消失,所有的念头一并被切断,她陷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西山一定是她命中的不祥之地……

  元墨再次醒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灯光静静笼罩着屋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一切和她吃那碗核桃浆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她动了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

  哎,疼!

  看来是活着没错了!

  略一回忆,顿时惊魂未定,她好像差点儿就把老底兜给姜九怀了。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要是真说出来了,姜九怀还会替她照看红馆吗?直接就让红姑来替她收尸了吧?

  是女孩子,是一层,瞒骗了他这么久,又是一层……姜九怀一定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他的心疾已愈,大概不会凌迟她了,但世上的死法千千万万,聪明如阿九,一定能找到又新鲜又别致的一种给到她。

  不过幸好,老天有眼,没让她说完。

  元墨这样想着,心中满是劫后余生之感。

  门“吱呀”一声推开,姜九怀手里拿着一只小小药罐,走进来。

  元墨的视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近乎贪婪的停在他身上。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没睡好。

  他的衣裳是皱的——他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这些都是微小的念头,只有一个想法,像鸟儿一样在心中张开了双翅,占满脑子。

  又可以看到她的阿九啦!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姜九怀一进门便迎上了她的视线,整个人剧烈地一震。

  下一瞬,他飞步而至,元墨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起初那一刻,他几乎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抱得很紧很紧,但瞬即便像是克制住了,放松了力道,生怕弄疼了她似的,轻轻抱着她。

  元墨感觉到他全身紧绷,并且在微微发抖。

  “阿九……”

  “别说话。”姜九怀短促地命令,声音极为压抑。

  元墨乖乖地没再开口,双手在他的背后环抱住他,两人的身体像是嵌在了一起,圆满,完整。

  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那时候,她原以为,再也不能像这样抱着他了。

  真想多抱一下,再抱一下……一直就这么抱着,再也不松手了。

  姜九怀不知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也没有松手。

  虽然元墨也很愿意一直抱着,但就这么抱着不说话,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阿九?”她试探着唤。

  姜九怀没有说话,她听到他的呼吸,微微破碎。

  元墨大惊:“阿九,你不会哭了吧?”

  “闭嘴!”姜九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意,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鼻音。

  “阿九你放心,我现在知道花生是什么味道了,下次一吃到就吐出来。”

  元墨心中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柔软,想要亲亲他,抱抱他,让他忘记一切忧愁,可是她没办法动弹,姜九怀扣住她的后脑勺,保持着这个固定的姿势,一动也不让她动。

  姜九怀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除了眼睛有些发红外,再找不出什么异样,他咬牙道:“不会有下次,永远不会有下次。”

  元墨深以为然,正要点头,就听姜九怀道:“以后你再也不许喝甜浆。”

  元墨一惊:“所有甜浆?”

  “所有甜浆,所有糕点,所有有可能放花生的东西,都不许吃。”

  都不吃的话……那也太惨了吧?元墨正要叫唤,就听他接着道,“以后想吃什么就回家做,再不能在外面吃。”

  元墨一口气顿时顺了,眉开眼笑:“行。”

  有得吃就好。

  姜家的厨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艺,做得比外面好吃多了。

  姜九怀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儿痒。”

  其实不止一点儿,是很痒,全身都起了风团和疹子,让她恨不得给挠下一层皮来。

  姜九怀点点头:“趴下。”

  趴下难道就不痒了么?

  元墨心中虽有这种疑惑,身体却是自动自觉地听话趴着了,然后就见姜九怀拿起方才那只药罐,道:“解开衣裳。”

  她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他身上和药罐上来回晃了几圈,“你你要给我搽药?”

  姜九怀再自然不过地点点头。

  元墨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全身……都搽?”

  姜九怀道:“自然。”

  不!

  元墨整个人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姜九怀一只手按住她的背:“别动。”

  能不动吗?

  这一搽,什么馅不都要漏光了吗?

  “我我我我自己搽就可以!”

  “后背也可以?”

  “当当当然可以!”一定可以!绝对可以!不能不可以!

  “别闹了,趴好,上了药你就不痒了。”

  不不不不不不,其实痒痒也没什么关系,痒痒挺好的,能感觉到痒,证明我还活着嘛。

  元墨试图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对,她只觉得姜九怀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脱离他的手心。

  “快点。”姜九怀催促,“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元墨神魂都要出窍:“不用脱!我不痒了,一点儿也不痒了!真的!完全不用搽药!”

  姜九怀看着她手腕和脖颈上的风团,叹了口气:“要不然,换个人给你搽?”

  元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小七,还是和妃?”姜九怀道,“你更愿意让谁知道你其实是个女孩子?”

  元墨心里还在想,小七是个内侍,和妃是个女的,都比姜九怀好多了……然后他后面那句才进入脑子。

  脑子: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元墨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脖子几乎能发出生锈般的咔咔声。

  他、他说什么?

  “你、你……”

  元墨舌头打结,已经说不出一句全乎话。

  姜九怀点头:“对,我知道。”

  “你、你……”

  姜九怀再度点头:“对,我一直知道。”

  元墨只觉得无数道焦雷打在头顶,脑浆全数被烤干,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你……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你是男人,我便喜欢男人,你是女人,我便喜欢女人。”姜九怀的声音低沉温柔,“阿墨,无论你是什么人,我喜欢的都只有你一个。”

第一百四十三章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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