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92

  要把这么多人从蒙昧中救出来,这的确是睢昼该做的事,也只有他能做到。

  景流晔同睢昼说完,似是还觉得不够,又对鹤知知道:“殿下,景家军的确是枕戈待旦,请你下令,请国师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这,我……”鹤知知偏头,看了一眼睢昼,又收回目光,轻咳道,“国师大人忧国忧民,职责所在,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睢昼冷冷瞧着她,似乎很不满意,冷哼一声,直接从鹤知知面前擦肩而过,跃上马背掉头走了。

  景流晔茫然地同鹤知知对视一眼。

  “这位大人,对别人冷着个脸就罢了,怎么如今对殿下都这样。这是奇了怪了。”景流晔很难理解。

  鹤知知叫他闭嘴,也转身上了马车。

  小心翼翼经过山谷,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所有人都平安到了柳叶城。

  景流晔把公主和国师都安置在景家的宅院,两人的住处就隔了一道院墙。

  这样的距离,与之前睢昼在月鸣殿中安排的两个房间差不了多少,兜兜转转,两人还是住到了隔壁。

  鹤知知摸摸鼻尖,没再提什么要求,率先走进自己的房间。

  睢昼却在门口对着隔壁看了好一会儿,眉眼满是不高兴地进去了。

  今日没有雾,其实柳叶城的环境很不错。

  都说靠近海边的城镇会粗糙一些,但柳叶城和其它的江南小镇没有什么区别,白墙青瓦,花枝烂漫,因为气候温暖,四季都有鲜果。

  景流晔着人送过来一盘白白嫩嫩、一看就多水多汁的果子,鹤知知看着眼馋,叫曈曈去井里打水洗一洗,端进院子来吃。

  可是曈曈刚洗好,走进院子来,却迎面碰上了睢昼。

  睢昼身上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只是进屋洗了把脸。

  鲜嫩的果子已经洗好了,撞得这么巧,不招待一下,岂不显得太小气。

  鹤知知嘴角抽了抽,干笑道:“国师,要不要一起尝尝。”

  原本以为,就凭睢昼现在臭着个脸的样子,他一定会拒绝。

  却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冷眉冷目地走了过来,撩开下摆直接在石凳上坐下。

  这便是要吃的意思了。

  鹤知知轻咳一声,打了个手势叫曈曈把果子放在桌上,然后退远一些。

  曈曈乖巧地出了院子,站在月门外守着。

  院中只剩鹤知知与睢昼二人,鹤知知先开了口,寒暄道:“一路过来,国师辛苦了。”

  睢昼冷声道:“没有殿下辛苦。半夜睡不着,白天还要赶路。”

  鹤知知惊道:“你怎么知道?”

  睢昼轻呵一声,语气显得有些尖酸:“眼下青黑,脸白无泽,这样下去,不是肝虚,就是肾亏。”

  鹤知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捂住自己的肾。

  不就是失眠了一段时间吗,讲得这么可怕干什么。

  令人无语。

  鹤知知拿起一颗果子,塞到嘴里掩饰。

  那果皮非常薄,轻轻一咬,汁水便流到口中,味道清甜。

  鹤知知边吃边喃喃道:“迷雾是因为气候,那迷雾对那些人的影响又是怎么来的呢?”

  尽管睢昼已经明确说了,这里面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但鹤知知还是很在意景流晔跟她说的那些事。

  “一个人的心神,有这么容易被操控吗?”

  她问的是睢昼,眼神自然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睢昼被她看着,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你放心。”

  “什么?”

  “我不会迷失心智,变成你梦里那个杀人魔的。”

  鹤知知一怔,睢昼已经站了起来,再也没有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鹤知知抿紧唇,也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她在门口把睢昼扯住,拦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迷雾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操控人的行为,这很可怕,不是吗?”

  “放手。”睢昼完全不理睬她的话,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鹤知知没有动作,睢昼用了些力气甩开她,垂眸直视着她:“别碰我。你不是不想接触我吗,碰我不是让你觉得难受吗。”

  最后几个字,睢昼几乎是从齿缝间磨着吐出。

  鹤知知心里一阵难受,低声说:“睢昼,你为什么要一直误读我的话。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我想和你和平共处,不行吗?”

  “和平共处,正事。”睢昼脸上的神色更冷,轻声说,“原来你那天叫我不要恨你,是这个意思。”

  话音落下,睢昼再没回头看她,直接跨出了月门。

  不喜欢碰他,为什么拦他。

  为什么要在他喝醉酒以后牵他的手。

  为什么陪他入眠。

  是不是,都是为了她口中的正事。

  他早该明白的,知知对他的亲近看似霸道,其实从不逾矩。若是真心恋慕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占有的心思,怎么可能,不想要更亲近?

  不是知知的错。

  是他自己不争气,非不肯死心。

  鹤知知神伤地留在原地。

  曈曈无声靠近,扶着她的手臂道:“殿下……”

  鹤知知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曈曈,叫人准备轿子,再休息一会儿,我要去找景世子。”

  景流晔处理公务的地方靠近军营,外面有人驻守。

  鹤知知的软轿一路抬过城墙、篱笆,经士兵检验后才能放行。

  鹤知知对着一旁的福安道:“景世子看起来天真活泼,但处理军务井井有条,很是拿手。”

  “毕竟是从小便受了丁洋王耳濡目染。更何况,景世子天资聪颖,听闻幼时曾与国师大人一同上学,也也没有跟不上。”

  鹤知知一怔。

  睢昼和景流晔从小就认识?

  她竟然不知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景流晔放下笔从桌前走过来。

  鹤知知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要先来了解一下更多的情况。关于雾卦。”

  景流晔点点头:“殿下但说无妨。”

  “那迷雾你们查验过没有,里面有没有什么秘药之类的东西,可以摄人心魂?”

  景流晔沉吟道:“这个,我们不是没想过。但经十数位药师推演查看,那迷雾范围太大,在全城各个角落都有可能出现雾卦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听说什么药,能够被稀释散布到这样大的范围,还能起效。”

  “更何况,迷雾来时无信,去时无踪,若是有人想用药物操控,也必须得提前好几个小时燃烧投放,且不说那样目标太大,一定会被发现,就说要算准这个时机,也几乎是难如登天。”

  “这样说来,迷药的可能性几乎被排除了。”鹤知知点着自己的手臂。

  “是的。如果不是鬼神作祟,目前最有可能的,只有一种情况。”景流晔低声说。

  “什么?”

  “有人在雾中布置这一切。”

  “有人?”

  “大雾四起之时,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眼前站着一个人,也很难看清他的样貌,在这种情形下,想要装神弄鬼,是很容易的。”

  “再说,会去雾中求卦的人,大多都是心志不坚,且有迫切所图之人。在一个昏昧的环境中,这种人的心神很好被操控,不用神鬼,哪怕是普通人,经过训练,都可以做到。”

  鹤知知轻轻颔首:“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查探。”

  听到这些,鹤知知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她鼓励地看了眼景流晔,赞赏道:“景世子思维开阔,很有造世之才,之前是我误解你了。”

  景流晔憋了一会儿,突然对她呲出两排大白牙。

  鹤知知疑惑道:“怎么?”为什么笑成这样。

  倒也不必这么开心。

  景流晔抬起手臂,在胸前握拳,高兴道:“我装得很像嘛。”

  鹤知知眨眨眼。

  “其实这些,不是我想出来的。若是我能想得到,我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去大泗城求助了。”景流晔旋身大步走到桌边,拿起一张信纸,展示给鹤知知看,“是方才,国师让人传信来,在信中提到的。”

  竟然是睢昼。

  他也才刚到柳叶城,那么短的时间,就把一个谜题给破解了。

  可他明明知道她好奇得紧,却偏偏不告诉她。

  鹤知知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方才揭开谜底的喜悦也没那么浓烈了,鹤知知讪讪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去看那金矿。”

  “我派人送殿下。晚上我父亲也会回府来,恭迎殿下。”

  “不用。”鹤知知道,“早就说过不用了,就让丁洋王忙自己的事吧。”

  睢昼表面上看起来很不想管这摊子事,但该他出力的地方,他却一点也不含糊。

  其实他再怎么嘴硬,对百姓的牵挂总不是假的。

  想着这些事情,等回到景家的宅子,鹤知知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气也消了。

  睢昼不知道是去了外面还是一直在屋里,鹤知知时不时从窗子往外看,却再也没见到他人。

  直到晚饭送到各自房中,用完之后,鹤知知走到院中去看,才看到睢昼屋里亮起了点点烛火。

  他在房里,只是躲着不出来见她。

  鹤知知垂下眼睫,却也知道自己没立场不高兴。

  毕竟之前,她就是这样对睢昼的。

  大门外面,遥遥传来铜锣声。

  那铜锣声频繁、尖锐刺耳,且十分漫长,敲了许久都不停。

  周围十里内人家的狗全齐齐叫了起来,那铜锣顽固不化地越靠越近,似乎在每一户门前停留一阵。

  经过景家的宅子,倒是不敢留,很快便经过了。

  鹤知知召来福安:“外面那是什么?”

  福安躬身答道:“是鹰巢军,正逐户地排查,农户家里有没有窝藏病人呢。”

第38章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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