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撕碎他一切所拥有的美好
孟清翎心理建设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我问你要个联系方式行吗?”
“你说什么?”郁瑶摘下耳机:“我刚戴着耳机,没太听清。”
“没...没什么。”忽然像个泄气的皮球,他没勇气再问一遍刚才的话了,生硬又尴尬地转了话题:“我想问你是不是东临大学的,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也在下一站下车。”
这话倒是真的,他看她确实眼熟。
像很久之前就见过。
郁瑶点头说是,可能看出他是在笨拙地搭讪,并不打算和他聊太多。
郁瑶当然看出来了,如果有面镜子给他照照,保准他也能一眼看出,简直不要太明显,从耳根蔓延到脸颊绯红的不像话,像煮熟了的螃蟹,和脖子处完全不是一个颜色。
他还在拼命想着还能聊些什么话题不会让郁瑶感到唐突冒犯又很自然,车就到站了,郁瑶先他一步下车,很巧的是他们顺路一起又走了一截,但他一直走在她身后,没有上前的勇气。
进了一个高档小区,郁瑶拐了进去,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有些懊恼,虽然都在东临大学,但学校很大,人也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他没想到的是,下一次见面很快就到来,是在校门口。
他从一个学长那借了个单反,想出来随便拍点东西,他举着单反调光和焦距,马路对面的郁瑶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的镜头。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站在树荫下,时不时低头回个消息,又向两边望一望。
她化了淡妆,依旧亮眼夺目,穿了身淡紫色碎花长裙,他看到路过有好几个男生都在偷偷看她。
调好参数,找好角度,孟清翎迅速按下快门键,把这副风景拍了下来。
郁瑶视力挺好,正好等席应南又无聊,最主要的是孟清翎站在她正对面,举着单反实在有些显眼,很难不注意到。
她歪着脑袋看他,给了他个疑问的眼神。
孟清翎笑了一声,正好想借着这次机会拉近距离,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停在马路对面,阻隔了他的视线。
席应南拿着一束玫瑰花从车上下来,走向郁瑶,他手里艳丽的红色玫瑰像他这个人一样张扬热烈。
孟清翎收回了迈出一步的脚,看着俩人牵手一起上车离去的背影,放在单反上的手猛地收紧,眼里一寸寸的冷下来。
为什么总是他们席家人。
这么一来,他知道为什么郁瑶眼熟了。
席应南桌上放了她的照片,有一回替他从桌上拿东西时,他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郁瑶笑容极致灿烂,他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笑得这样明媚耀目,他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孟霜雪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和他道歉,她流着泪握着他的手说是自己这些年亏待了他,让他不要怪罪她,希望他能忘掉过去好好活下去,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可在说完这些话的当天,她从十三楼一跃而下。
母亲死后,葬礼那天,两位自称是他外公外婆的人说要接他回家,孟清翎从来没见过他们,没什么感情,自然不肯和他们回去。
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孟霜雪是孟氏集团孟聿光的女儿,出身富贵,家境优渥,一身清高傲骨却折在了一个男人身上,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甘愿轻贱自己给他当情.妇。
孟聿光骄傲了一辈子,受不了老来别人戳他脊梁骨,让孟霜雪在那个男人和孟氏千金的身份之间选一个,孟霜雪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孟聿光自此和她断了父女关系。
孟聿光当真就狠心当从未有过她这个女儿,孟霜雪在和家里断绝联系后不久那个男人很快就厌倦了她。
分开后她发现自己怀了孕,还残留着一点侥幸想以此逼迫那个男人娶她,但她看到他扶着另一个女人从妇产科走出,一颗心彻底冷了下去。
他就这样成了不被期待的存在,小时候他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那么厌恶自己。
孟聿光告诉了他答案,他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他曾经无数次存在于他的幻想里,幻想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没有抛弃他。
那个男人叫席宇声,他好奇去御声集团门口,想看看那个他生物学上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他确实见到了,见到他对另一个和他同样年龄的男孩笑容慈和。
孟清翎至今忘不了席应南那时给他的第一感觉,桀骜又张扬,眼里自信和骄傲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浑身都是名牌,腕间是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表盘的名贵手表。
从他面前走过时,他轻慢的视线扫过来,眼里是睥睨万物的神采,看他的眼神带着不屑,像在看什么垃圾。
这就是十五岁的席应南,骄傲、轻狂、桀骜不驯;而他孟清翎,卑微、沉郁、不甘命运。
本以为这些记忆已经过去很久,可回想起来不过也就近在眼前,恍若是昨天。
这些年他一直在克制,如孟霜雪说的一般,试着放过自己,试着摆脱原生家庭带给他骨子里的敏感和自卑,甚至故意接近席应南。
尽管内心很抵触,但放下执念的方法从来都不是逃避,是直面。
他真的是打算重新开始。
但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让他那些他本来努力在放下的东西忽然间迅速膨胀起来。
自卑敏感的人会停在自己划定的小圈子里,对旁人对自己都容易陷入极端,只要微弱的一点星火就能燃成燎原之火。
那是一种他好不容易决定迈出一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接近一份美好但却被旁人捷足先登的感觉。
旁人不是别人,是席家人,是母亲和他一切不幸的根源的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病态阴暗的想法在他心底扎根,不受控制的蔓延生长。
与他相比,席应南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他忽然不想放过他了,想看他跌落神坛,撕碎他一切拥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