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巴别塔（二）59

　　——“婴儿”这个词源自拉丁语，意思是“不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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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六道骸的带领下，他们悄然潜入了横崎幸弥的梦境边缘。

　　同样的实验室，同样的走廊，其中却蕴生出了淡淡的雾气，依稀有人影在其中穿梭，定睛去看，却又只看得见一片苍白的雾。

　　他们像站在一个边缘模糊的气泡里，每走一步，四周的景色就发生些许改变。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总是实验室、实验室和更多的实验室，偶尔有颜色不同的衣角飘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开始了。”

　　一扇实验室的金属门倏然在他们眼前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画面让大部分人都不太……意外。

　　绫辻行人抬起手，却发现不离身的烟管消失了。看来此处禁烟。

　　“那是中原先生？”芥川龙之介轻声询问。

　　“……好像不是。”中岛敦抿了抿唇，不敢去打量中原中也此时的神情。

　　很难说坐在桌边的人究竟是谁。他有着橘红色的短发，钴蓝色的双眼，看起来就像五岁大的中原中也。

　　但仅仅是神情，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巨大的不同。如果说中原中也是可以毁灭敌人，将一切破坏殆尽的战士，那他——他就是被摧枯拉朽破坏了的那一方。

　　他穿着薄薄的系带式病服，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身上也没有缺少哪块，并不像被实验室虐待的小可怜。虽然手臂上扎着滞留针，但也只有一个滞留针而已。

　　他们没有直接在他身上做下实验。

　　可是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孩子，会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像是被固定住般，只盯着眼前的屏幕看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竖立的屏幕。录像并不清晰，没有声音不说，还剪辑得极为粗糙，总是出现莫名的噪点与雪花。但这个孩子，他看得非常认真，偶尔还会伸出手，轻轻去戳屏幕上的身影。

　　画面一跳，从地形奇怪的街道转为了大楼内。穿着夹克和帽衫的男孩半跪在不远处的黑发男人面前，缓缓说着什么。

　　显而易见，这是监控录像，而画面里的人，便是中原中也，和……

　　一只苍白的手越过孩子的肩膀，将画面暂停在此处。看着屏幕的人跟着停顿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迟缓地抬头看去。

　　与画面里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正低头含笑望着他。凌乱的黑色长发自肩头滑落，有几缕扫到了他的脸上，他却像没感觉到，只是呆呆地望着来人。

　　“在看中也君啊。感觉如何？”

　　他张了张嘴，但只发出了不连贯的，破碎的风箱般奇怪的嗬嗬声。

　　竟然连话都说不出吗，他深深地叹息着，半蹲下身，放任身上黑色大衣的沾染灰尘：“这样是不行的。”

　　“你可是唯一活下来，能够保存‘荒霸吐’的‘幸弥’啊。”

　　幸弥歪着头，像是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话。对方也并不意外，反而轻松地抱起小小的幸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重新播放监控录像。

　　“即使不依靠暴力、恐怖与杀戮，也可以超越上一代，曾经我是这么想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温情的怀念，却让幸弥不安地轻轻扭动起来。他看向录像，瞳孔却分明涣散着，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但很可惜，世道总是在发生变化。现在我们又回到一言不合就砍掉对方脑袋的时代了。”

　　幸弥不动了。某种直觉似的意识，让他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威胁，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向往……总之，他很听话地仰起脸，又低下头，望着监控录像双目空茫地发起呆。

　　“幸弥。”

　　“既然是中也的继承者，就不可以这么弱。”

　　“我们港口黑手党是不收废物的。”

　　画面流转起来，幸弥的外形却依然不变。橘红的长发，海蓝的双眼，站在巨大的培养仓前，像一个完全复刻的人偶。随着他慢慢转头，更多的培养仓接连出现，其中漂浮的人形几乎全部是这个发色，但都没有睁开过眼。

　　“残次品。”

　　“不够……”

　　“至少活下来了，幸弥君。”

　　“但我……无法使用……”

　　“总会有办法的。”

　　“……基因可以被重新编写，并立即……”

　　“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你们还要这么做吗？！”

　　“我们别无选择。”

　　“人工异能体——”

　　“别怕，”憔悴也难掩美貌的和服女性弯腰，轻轻掩住他的眼睛，微笑说道，“去里面休息吧，幸弥。”

　　幸弥抬起头，缓慢地眨着眼。他什么都没说，揽着他的人却以袖掩口，笑眯了那双冷寂的眼睛：“可真是……不要这么想，幸弥。我们港口黑手党，绝不会妥协。”

　　黑手党……是什么……来着？

　　“是你的家，是会保护你的地方。放心交给妾身吧，无论是你还是中也，都会由港口黑手党庇护。”

　　“中……原……中……”

　　“啊呀，小幸弥会说话了。”女人飒爽地微笑着，握住他冰凉的手，眼尾的红痕如染血的枫叶，在狂风中肆意翻飞。

　　“也好，妾身也许久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了。作为奖励，让妾身讲给你听吧。你想知道吗？”

　　“想……红，红叶……”

　　“……我是银。红叶姐，不，首领有些事需要处理，接下来，由我负责看护你。”黑发的少女微扬着头，藏起眼中翻滚的情绪，轻轻吸了口气，重新看向眼前的孩子时，语气便和缓从容起来，“看你的表情，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可以写下来。”

　　“中原先生吗？他是个很好的人。”

　　“森先生有些事，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红叶姐……”

　　少女有些勉强地抿嘴笑了一下，发间的金簪犹自带着抹不去的血迹，“……也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期间我将代职首领之位，负责看护你。”

　　“港口黑手党？”

　　“没错，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无论是你还是中原先生，都会由港口黑手党庇护。”

　　“——幸弥。你真的只是中原先生的克隆体吗？”

　　“哥哥不肯告诉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首领……算了。幸弥，看着，记住，这是久作哥哥。如果有人敢欺负你……”

　　抱着玩偶的男孩有些惊惶地看着他们，在幸弥转过头来时，又强自镇定地露出了自信的笑脸：“我的异能‘脑髓地狱’，是精神系的异能，和可以改变现实的异能一起，被称作异类中的异类，没有人不恐惧。”

　　“我会保护你的！”

　　“即使只有我……我也能做到。所，所以……不要担心我们，银姐。”他慢慢松开抓着对方衣摆的手，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下来，“给我首领信物吧。我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