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五并非自尽16

  姜令妩略微思忖,便想明白了这几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

  当人被勒住喉咙,双手会下意识撕扯绳索,挣扎间脖颈就会留下抓痕,这是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亡特征。

  但卷宗中同样提到,死者背后皮肤有摩擦,无明显红肿反应,出血量较小。

  姜令妩推断死者应该是在死后,被人绑住腋下拖行,因此背部才有摩擦伤痕。

  而死者指甲里的泥土与牵牛花瓣,或许是在拖行时不小心沾惹上的。

  但最令人生疑的是,仵作验出死者曾滑过胎!可据老鸨秦妈妈所说,羽情还是个清倌!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王五的死因,同样是机械性窒息,只不过他脖子上,有多处勒痕。

  仵作还在他的鼻腔,找到了残留的迷药。

  “牵牛花,牵牛花。”

  姜令妩慢条斯理重复着这三个字,千金阁这种声色场所,向来极尽奢靡,崇尚牡丹、芍药。

  而牵牛花多长于墙角,且花型单薄,并不受青楼女子青睐。

  所以,这牵牛花到底是从哪里沾染上的呢?

  而这时,裴行舟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

  “咳咳,姜姑娘,咱们走吧。”

  姜令妩抬起精巧下巴,不解道:“去哪儿?”

  裴行舟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清俊的面容透出一丝戏谑来:

  “刚刚是谁义愤填膺,冲我撒气,说要重查此案的?怎么,姜姑娘你忘了你刚说过的话?”

  闻言姜令妩耳根微红,她有些窘迫,没想到自己一时气话,他竟然都放在心上。

  两人来到城东广济巷,沿着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巷子尽头,一处破落老宅便是王五家。

  广济巷潮湿而泥泞,路上行人并不多,巷落有些静悄悄。

  忽闻一阵木门嘎吱响,一个身着蓝花布的大婶,正牵着孩童挎着菜篮准备外出。

  姜令妩见状展颜一笑,嗓音轻柔如清泉叮咚。

  “请问这位婶子,您认识王五吗?”

  那婶子上下打量了两眼,见来人眼生,于是不耐烦道:

  “不认识不认识!走走走!”

  裴行舟随即跟上前,热络攀谈道:

  “大婶,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问你关于王五的一些情况。”

  “你们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别挡我道!”

  这时,身下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娘,你明明认识那人,为什么要撒谎骗人?!”

  大婶脸上尴尬极了,急匆匆捂住虎子的嘴巴,呵斥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给我闭嘴!”

  姜令妩看出了大婶的紧张与戒备,连忙出声安抚道:

  “婶子,您别紧张。我们是王五的远方表亲,只是随便问问您。”

  闻言,大婶微微咪了眼,满脸狐疑地望着两人。

  “你们真的是王五远方表亲?”

  姜令妩含笑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块麦芽糖,塞给小虎子。

  小虎子得了糖后,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奶里奶气道谢。

  邻居大婶见四下无人,忽然有了底气,双手叉腰:

  “少来这套!我告诉你们,王五欠了我五十文钱没有还!我这里都有字据欠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若真的是他亲戚,那王五死了,这钱就该由你们还!”

  姜令妩表情微滞,这大婶倒挺会趁火打劫的,她无奈看向裴行舟。

  只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正笑眯眯弯着桃花眼,表情真挚而柔和,嗓音温润道:

  “这位大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个就当是我替王五赔不是了。”

  说完,裴行舟塞给对方几块碎银锭,那中年妇人掂了掂手中碎银,立马喜笑颜开。

  “行吧行吧,咱们也算有缘分!你们有话就快问,一会我男人就要回了!”

  裴行舟颔首示意:

  “我们就想知道,王五生前可有与人结仇结怨?他自杀当日,家中是否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大婶嫌恶地白了一眼,碎碎念道:

  “王五死了活该!就是一个烂人!”

  据大婶所讲,王五是广济巷出了名的赌徒无赖,终日游手好闲,靠偷摸拐骗为生,平日邻居都不爱与他往来。

  话正说到一半时,邻居大婶忽然弯下腰,压低声音,小心说道:

  “听说前些日子,他害得一个小姑娘落了胎!

  那户人家怕丑事外传,塞了他一大笔钱做封口费!真是作孽哟!”

  姜令妩接过话头:

  “那落了胎的姑娘是谁?家住哪里呢?”

  “喏,出了这条巷子右拐,砌了青瓦的那间大宅子便是那姑娘家,好像是叫梅香,还是香梅的......

  反正这几天没见着人影,估计是怕丢丑不敢出门哟!”

  “那王五还得罪过其他人吗?案发当日,还有不寻常的地方吗?”

  “害!那泼皮成日不是钻赌坊,就是厮混勾栏瓦舍,不是个好东西!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没啥不寻常的!”

  邻居大婶一口气说了许多王五的坏话,可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时也没有个头绪。

  这时,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货郎经过,他卖力地吆喝着:

  “卖豆花咯~~又香又甜的嫩豆花咯!”

  听到这声吆喝,邻居大婶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她两手用力一拍:

  “哎哎!我想起来了!他自杀的那个下午,我正好路过他家门口,还听到老牛拉石磨吱吱溜溜的声音哩!

  你说这癞子王五也真奇怪,都要自杀了还想着磨豆子!”

  姜令妩与裴行舟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在打听到这些消息后,两人告辞离去。

  趁着无人注意时,裴行舟与姜令妩又回到了王五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锁,贴有封条。

  裴行舟颇有风度地问询了一句:

  “姜姑娘,你会轻功吗?”

  “什么?”

  “看样子是不会了。”

  还没等姜令妩反应过来,她的腰间忽然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裴行舟揽着她腾空而起,一阵衣诀翻飞后,两人便出现王五家的内院。

  姜令妩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情急之下踩了他一脚,急急挣开束缚。

  裴行舟轻晒一声,指尖还残留着盈盈一握的柔软,他懒洋洋道:

  “看来,姜姑娘是喜欢自个儿翻墙,唔,下次本王倒也不再勉强。”

  姜令妩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转头勘察起了案发现场。

  这个宅子不大,只有一个正屋。

  院子里还有颗大枣树,树下是一个老旧的石磨,旁边有一头老牛正嚼着干草。

  姜令妩想起邻居婶子所说,案发当天曾听到过石磨的声音。

  是她走上前,果然发现磨盘上以及下料口,都残留着黄豆渣子。

  石磨旁除了一圈圈牛蹄印,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脚印,看来的确有人在案发当天,牵着牛来磨豆子。

  这时,裴行舟徐徐上前,他随手捻起一颗豆渣,慢条斯理道:

  “一个好吃懒做的地痞,死前为何要磨豆子呢?莫非是给阎王爷送见面礼?”

  闻言,姜令妩回眸,施施然一笑。

  “不,王五他没有磨豆子。”

  这是裴行舟第一次看到姜令妩的笑容。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美目流转胜星华。

  但他面上却装得一副淡定坦然。

  “哦,此话怎讲?”

  “王爷你看,这人牵牛而出的脚印,明显左深右浅,说明此人惯用左脚使力;

  而这鞋印仅仅是七寸两分,可王五身形高大,他的鞋印应该是在八寸一分左右!

  所以我猜测,邻居大婶听到的石磨声,并非是王五在磨豆子!”

  姜令妩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缓缓说道:

  “或许,是凶手在磨豆子!”

  裴行舟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赏之色。

  姜令妩衣襟有些松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有微风吹过,青丝滑落至脖颈深处。

  裴行舟眼眸一暗,随即错开目光。

  裴行舟推开正屋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正屋阴暗潮湿,只有一扇窗,屋内竟透不进几缕光来。

  裴行舟点燃了油灯,递给姜令妩。

  姜令妩走到横梁之下,她抬起头,凭借着微光,果然在横梁上看到磨损的痕迹。

  想来,王五便是在这根横梁上吊死的。

  只是奇怪的是,这横梁上的磨损呈现多处,这到底是如何导致的呢?

  而另一头,裴行舟也没有闲着,他在角落处找到了衣物箱,刚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裴行舟随手拿起一件长褂,便发现这褂子皱皱巴巴,他强忍着恶心翻开其他衣物,结果还是一样皱皱巴巴。

  衣服有褶皱本是常有的事,但这怪就怪在,褶皱处多出现于袖口与裤腿处。

  好似被人打过结,再大力拉扯过一样。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一块蓝花床单上除了褶皱,还有一处被勾破了洞,破损的洞口还沾着斑斑锈迹。

  忽然有一种猜测,在裴行舟的脑海中成型。

  而另一边,姜令妩提起油灯,正沿着窗户的墙角,小心翼翼地搜寻着墙灰。

  不一会儿,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窗户内墙壁下,有一小截未燃尽的迷香;而窗户生锈的铁钉上,勾住了指甲盖大小的蓝花碎布。

  姜令妩面若秋水般沉静,朱唇轻启道:

  “我明白了,原来凶手是用的这个办法!”

  裴行舟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不咸不淡地问道:

  “哦?你明白什么了?”

  姜令妩清浅一笑道:

  “王五家院墙十分矮小,凶手可以轻易翻入,他先是迷晕了屋内的王五,这根未燃尽的迷香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凶手又是如何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呢?”

  姜令妩顿了顿,望向门外的石磨。

  “这石磨便是凶手工具!”

第9章 王五并非自尽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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