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22

  她没忍住,伸手去摸摸了那块,眸底没藏住的心疼晕开,像是汪寂静无声,却藏有万千言语的泉。

  穆商言显而易见地愣怔,这于帝王而言,是一个极其冒犯且危险的动作,他不用垂眼,就能看见贴着眼睑滑过的圆弧长甲。

  他由着傅椋摸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握住那只手在亲吻,又忽然觉得眼下这一切不大真切,好似他年少时在夜深做过的梦,

  自喜欢上傅椋以后,这样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他梦中呈现,好似那些经年念想化作看不见的烟雾,随着红豆跌入香炉燃起的相思一般,丝丝缕缕渗进他的梦中。

  那双向来凛冽的凤眸眼尾垂下,有着说不出的爱意和柔和,似长风吻过远山,星河流向人间,一树一树的花开,而他们此时此刻,在此处相见。

  傅娘娘一向迟钝,她看遍天下有情人,却始终读不懂陛下藏在眸里的,日积月累的深情。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此刻也是欢喜他的,除了……那只穆商言拿在手上正拔了塞子的青白小瓷瓶。

  傅椋皱起鼻子,浑身上下都写满对这么件东西的抗拒。

  她一向有舔嘴巴的习惯,涂在嘴上的那点药膏与其讲是上药,还不如讲被她舔掉了实在,现在她嘴里还有一股子苦涩的药味未散,连舌根都是麻的,看到这瓶子就着实头疼。

  也不晓得是不是沈月夕故意将这药往苦里做,加了一味黄连进去,好报复当年没带她一道去静安之事。

  这小女子气性就是大,都过了这么些时日了,每每瞧见她都还是板着一张冷脸,活似她欠债不还似的。

  撇了撇嘴,傅椋靠在穆商言怀里,由着陛下来给她嘴上的燎泡上药。

  沾了褐黄药膏的指尖往她唇角轻点,尚有些火辣灼烧感的疼处叫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得舒服,傅椋餍足地眯了眯眼,心道这药膏虽是味儿苦了一些,但解疼的效用却还是十分不错的。

  民间不是有句话,叫苦口良药利于病么?如今瞧起来似乎是十分有道理的。

  不知这种药膏除了治疗燎泡外,也是否可以治疗别处儿……

  她懒懒偎在穆商言结实臂膀中,一副大爷模样的享受伺候,倏而想起什么,忽然抬了个头。

  谁曾料想一张嘴,还未来得及讲话,一根涂满了药膏的手指就擦着她的唇塞进了嘴,结结实实撞上她的牙齿。

  傅椋:……

  穆商言:……

  尽管陛下眼疾手快地抽出了手,冰凉凉的药膏仍旧糊了傅椋一嘴。

  她下意识舔过去,舌尖一卷,苦得眼睛鼻子嘴唇皱在一起,活像似个刚从锅上蒸好出炉的白包子,当即扭头呸呸呸个不停,连眼泪都被苦了下来。

  这模样有些好笑,穆商言没忍住笑出来,结果被恼羞成怒地傅娘娘请吃了一个大‘肘子’,差些没叫心肝脾胃全给捣压出来。

  “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傅椋大着舌头讲话,含糊着声,好似舌根都苦麻得没了知觉,“总有人想谋害本宫,苦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翻了个白眼,鼻尖冲天冷哼,拈起忍笑陛下的袖子一角,将唇上残余的黏糊膏药擦掉,又用手背避着破口的地方蹭两下。

  趾高气扬地叫他去倒完茶来漱口,或者随便拿个什么甜果子来过一过嘴。

  可不是她想睡前吃甜食的,都怪穆商言!

  当朝陛下认命将怀中的温香软玉松开,去给傅娘娘倒茶,至于甜果子什么的,此时已经夜深,又不是在病中迷糊,自然也就没有了。

  傅椋捧着茶没漱上两口,就往陛下掌心里一塞,感觉那股子药味一直萦绕鼻尖,挥之不散,连茶水都是苦的,于是她眼巴巴瞅过去。

  尚沾泪意湿黏在一起的长睫一簇一簇,眼尾还晕着似胭脂般的薄红,傅椋冲着他死命眨巴着眼。

  抵挡不住‘敌军’猛烈攻势的陛下只得无奈‘缴械投降’,将摆在小案上的果子盘端来,看似声色俱厉道:“就一个,吃完必须漱口。”

  挑挑拣拣,傅椋摸了个最大的柰果,笑得眼都弯了。

  穆商言:……

  甜水儿散去挥之不去的药味,傅娘娘愉悦了,她一手捧着约莫有拳头大小的柰果啃,一手拍拍了身旁床榻,极其委婉又明白的表达了一下,希望某位陛下可以上来继续给她当一当靠垫的念头。

  当然了,得先将他那身沾满药味儿的衣裳给换了,不然今夜里就不允他上来同她一道睡了。

  穆商言:……

  枕在陛下的肩膀上,傅椋悠闲伸直了腿,丝毫不觉自己奴役个疲累的人有什么不对,她将柰果递去穆商言嘴边,同小时候那般同他分食一个。

  “萨格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忍住同傅椋分食果子的诱惑,陛下低低嗯了声,就着齿痕处咬浅尝截止,以免傅娘娘有了怪他咬多再吃一个的借口。

  “外金在发来的信中下了期限,”穆商言语气淡淡,声音里却透着冷嘲,“若七天后再交不出人,他们就准备像大盛发兵了。”

  萨格在外金一向最得民心,虽在朝堂上势单力薄了些,但他母亲那一派,外祖家的势力并不弱,若此次再同大盛顺利签订盟约,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显而易见。

  可如今,萨格在回京途中失去踪影,又是在大盛境内,不管是真是假,这笔账必然要算在他们头上,只要交不出人,外金朝中必会以此煽动民心,以‘交还三王子’为由向大盛发难。

  “这场仗必是要打了,对吗?”傅椋仰脸去看他。

  穆商言颔首,将傅椋往怀里搂来,指腹温柔擦去她唇边汁水,以免沾了伤处。

  他眸光深深沉下,浸在帐后的阴影里瞧不出具体来,但嗓音间却透着几分冷意,“若找不到萨格踪迹,此一仗必战无疑。”

  ……

  这几日里落了雨,又接连下了好几日,积水的地上落满了从枝头吹打下的梨棠残花,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颤栗,竟有了几分早秋的味道。

  傅椋和兰絮坐在亭中,正拿长杆子绑上挖来的地龙,去钓池里吐泡泡的锦鲤。

  雨点砸在池面,圈圈涟漪交叠着散开,几抹浓金藏在睡莲的叶子下摇尾,不时撞得叶子随水飘来晃去。

  一条傻鱼没忍住野味诱惑,在水底下咬了钩,拽得杆子往下一沉。

  只见半截从袖探出的细白腕子一抖一提,金鲤在半空扭了两下,就从宽阔的池中落了一旁小木盆里,溅出一地水花。

  里头已然有那么好几条了,再看旁边那一盆,空空荡荡,只余清水。

  傅椋单手托着腮望水面,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长杆晃晃悠悠,线一提一垂的,倒不似在钓鱼。

  “想什么呢?魂都丢了,邀我来钓鱼,自个儿却在那里发愣怔。”

  兰娘娘在一旁干净桶里洗去手心摸鱼留下的黏滑,瞥眼脚边空无一物的木盆摇了下头,挑起长杆挂上新饵,又倏地抛了出去,老神在在等下一条上钩。

  天边雾蒙蒙一片,恰如傅椋现下里的心情,她放下长杆,换了一只手托腮,长长叹了一口气。

  “要打仗了……”

  “打呗,”兰娘娘对这件事不置可否,她翘着个腿,舒服靠在细竹织着的摇椅背上,懒懒撑着个头,“萨格不当君主一日,外金和大盛间就永不安宁一日。”

  “要我讲,”她转脸看傅椋,那双桃花模样的眸中里浸着熊熊烈火般的战意,“就不该签订什么狗屁盟约,不就是战吗?敢觊觎我大盛疆土者,必诛于铁蹄之下。”

  正说着,傅椋余光中,见远处一道纤细身影在雨雾里捂着个头,急急朝这端跑来。

  待近了,才看清是苏衍送进宫中,暂且留在傅椋身边的那个报信丫头。

  她一头扎进亭子中,如猫儿抖毛般甩了甩发上的水,面带欣喜道:“娘娘娘娘!苏大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总有人想谋害本宫”:“总有刁民想害朕”

第73章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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