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177

  “没了不是更好?省得天天欺负你。”

  傅西凉站在抽水马桶前,解开了裤扣:“不行。”

  傅燕云分析着他的神情和语气,一颗心轻轻的向下飘落回了原位。傅西凉尿完了,系裤扣,冲马桶,洗手擦手往外走,经过他时,被他抓住了一只手。

  傅西凉扭头看他,就见他歪了头,抬手指了指一侧领口:“来吧,祖宗,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傅西凉甩开了他的手:“不要了!”

  *

  *

  傅西凉认为傅燕云这回是意图造反,想要对自己练练脾气,但是自己才不吃他那一套,成功的把他镇压了住。

  总而言之,自己这回是大获全胜。既是大获全胜,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心情一好,他的兴致也来了。跑到楼梯中段向下望去,他听见葛秀夫还在和那两个人说话。说着说着,有人进了门,是丁雨虹。

  丁雨虹仰头看见了楼梯上的傅西凉,先是向他点头致意,然后探头望望客厅里,又小声向上问道:“西凉先生,我们老板在吗?”

  傅西凉扭头呼唤:“燕云。”

  傅燕云快步跑了下来,丁雨虹见了他,立刻说道:“老板,那钱我给二霞姑娘了,她在家待得挺好的。还有就是……”他又望了客厅一眼,同时把声音压到了极低:“葛社长他家的老太太派人过来找您,说让您有工夫就去葛府一趟,老太太说了,她是帮理不帮亲,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为您做主,不会让您受了委屈。”

  “葛——”傅燕云一时哑然,不由得也往客厅里望了望,葛秀夫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拿着稿子,正对着他那两名手下比比划划的说话。

  收回目光,他告诉丁雨虹:“如果葛家再来人,就说我一直没去侦探所,你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丁雨虹立刻点头:“是,我知道了。”

  “现在你去休息,晚上五点之后过来。”

  五点之后,家里的老妈子就下了工。往日傅燕云回来就是睡觉,用不着支使任何人,但现在家里多了个葛秀夫,那事情就多了:葛秀夫基本不大睡觉,但是每隔四小时一定要吃饭,除了早饭可以糊弄一下之外,其余哪一顿都得有酒有菜,以及水果。丁雨虹一到傍晚就过来充当杂役,主要的任务是开着汽车出门,去附近的馆子里买吃买喝、运送回来。

  丁雨虹领命而走,抓紧时间睡觉。他走后不久,陈主编和费文青也告了辞。葛秀夫走出客厅,见傅西凉和傅燕云一高一低的站在楼梯上,便问:“你俩好了?”

  傅西凉反问:“什么?”

  “你不是不理他吗?现在和他站到了一起,是不是和好了?”

  傅西凉答道:“是的,好了。”

  “怎么好的?”

  “他向我道了歉。”

  葛秀夫恍然大悟的一点头,然后转向傅燕云,笑问:“磕了几个?”

  傅燕云反问:“你什么时候滚蛋?”

  “再过两天就滚。”然后他又问道:“想不想提前看看明天的稿子?”

  傅燕云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完全不必。”

  “写得不错,我自己都爱看。”

  “葛兄好胃口。”

  葛秀夫听了这话,忽然正了正脸色:“你今天有没有再吐?”

  “没有。”

  “也是,吐过头几天,就不会再吐了。”

  然后他转向傅西凉:“你哥哥在害喜。”

  傅西凉本是站在高处,这时便俯下了身:“嗯?”

  “你哥哥有孩子了,我的。”

  傅西凉看着葛秀夫——看了能有几秒钟,然后摇了头:“不会,我哥哥是男的。”

  “男的也能。”

  “绝不可能。”傅西凉笃定的说道。

  “不信你问他自己。”

  傅西凉还是摇头:“你不要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而傅燕云捂着嘴,扭头就往楼上卫生间里跑。自从那一夜听了葛秀夫的厥词之后,他无缘无故的添了一种反应,就是一听葛秀夫胡说八道,就犯恶心——不是作态,是真的作呕。葛秀夫要是再不滚蛋,他就要重新瘦回前些天那个形销骨立的模样了。

  *

  *

  一夜过后,报童在街边叫卖起了新的长舌日报。

  二霞这回是抢着买才买到的,因为此事已经成了市面上顶热火的话题,导致长舌日报供不应求,报童抱着报纸一上大街,转个圈的工夫便要卖光。傅西凉不回家,二霞也不用天天买菜了,从馒头铺里买了一屉包子,她靠边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打开了报纸,看了两行又有点舍不得看,折起报纸一路小跑,跑回了家里坐下来,慢慢细细的读。

  在这第三篇新闻中,那作者又有了新发现,原来阴阳人的那位不是F君之弟,而是F君本人。F君本人和葛社长私下交好了几个月,如今已是珠胎暗结,那知葛社长喜新厌旧,移情向了F君之弟,这才引出了F君在太平洋饭店里的那一场大闹。如今双方已然开始谈判,截止本稿登报之时为止,葛社长和F君兄弟依旧是不见踪影,报社本月的发薪日已近,若是到了那时,社长仍然未归,那可如何是好哩?

  读完这篇新闻,二霞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心想这是哪路人才编出来的呢?自己即便是做梦说梦话、也说不出这个内容啊!

  “到底是城里,”她想:“什么样的奇人都有。”

  *

  *

  二霞吃了一天的包子,一夜过后起早出门,手里端着个小搪瓷盆,决定换个样儿,改吃油条和豆浆。但在此之前,她先预备出几个铜子儿,报童刚一上街,就被她捉住买了份长舌日报。

  把报纸折好收了,她去那小摊子上买油条和豆浆,一边等着摊主往她的小搪瓷盆里舀冰豆浆,一边就听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旁,一人拿着长舌日报,眼睛盯着报上文字,口中叫道:“告了,告了!”同伴询问“什么告了”,那人递了报纸给人看:“傅燕云把葛秀夫告了。说葛秀夫——上面怎么写的来着?诽谤,对,诽谤。”

  同伴说道:“我早就没信过,这报纸上面写的玩意儿,看着就是图一乐,哪有真的?”

  那人收回报纸,拿起油条咬了一口:“我也是图一乐,看热闹呗。”

  同伴又道:“长舌日报,听这名儿就不正经,上面能有真东西?”

  “真东西是没有,但是好看啊!为了这份报纸,我连着起好几个大早了。”

  二霞听到这里,端了豆浆油条,匆匆走回家中。坐下来打开报纸,她低头读去,只见今日果然又有了新内容,正如摊子上的那位食客所说,就是傅燕云把长舌日报社以及葛秀夫全告了,要为了自己和自己弟弟的名誉、和他们打官司。

  第五日,长舌日报的头版新闻没再提此事。

  第六日也没提。

  到了第七天,重磅新闻又出来了,合着这里头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一直没出场,这关键人物就是此刻仍然下榻于太平洋饭店的京城名旦琉璃彩。

  这琉璃彩年方二十,生得袅袅婷婷,虽是男儿身,但面若好女,扮相相当不错,只是唱功略次,但也不是他不下苦功,是先天的条件有限,就是那个水平的嗓子。京城有几个老斗,很肯捧他,他便活动了心思,接受了天津一家戏园子的邀请,打算趁势到这边来打出字号。而为了绷住自己这名旦的身份,他不惜花钱,住进了豪华的太平洋饭店。

  天津卫的事,他不大懂,单只是等着登台——戏园子经理有点说话不算话,见他到天津了,又想在钱上克扣他,他不能受这个欺负,宁愿有戏不唱,等班主和经理把戏份钱谈明白了再说。反正他在饭店里也不是干闲着,本地也有几位爱他的戏迷,都是阔大爷,逐日的登门来陪他玩笑。

  结果等着等着,他把自己等上了报纸。

  长舌日报是这么说的:葛社长那一日所谓的“携F君之弟开房间”,其实另有内情,内情是葛社长开房间为的是琉璃彩,而琉璃彩见葛社长久候不至,便招揽去了F君之弟——此弟这回也不是风华绝代了,记者换了个写法,改称他为“高大伟岸之青年”,结果高大伟岸之青年进房不久,葛社长也来了,双方便是争风吃醋,发生了冲突。F君见弟弟鬼鬼祟祟的进入太平洋饭店,心中生疑,追踪而来,误以为是葛社长带着他弟弟嫖戏子,这才污言秽语的当众大骂不休。

  至于珠胎暗结一事,并非妄言、也有来由。那琉璃彩虽然自称男子,其实身体不男不女,只因以着女子身份登台唱戏,更为不易,所以才以男子自居。至于他是否真怀了某人的骨肉,记者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妄言,也不知道葛社长与那骨肉是否有关。

  先前有关傅家兄弟的报道,因为过于荒诞,所以人人心里都有了个印象,已经当它是长舌日报添油加醋的扯淡——别家报纸或许不扯淡,但是淡而无味,又没兴趣看。直到如今新闻里有了琉璃彩,众读者才精神一振,感觉这回的故事不但越发的出了彩,而且也合乎逻辑,十分可信。那什么“F君”“F君之弟”,听着陌生,读着拗口,谁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哪像琉璃彩?叫着脆生,听着痛快,而且戏园子门口也正挂着他的广告。姓葛的为了捧戏子和人起了冲突,也不算什么异事,这事年年都有。他那一路假充斯文的混混,如果不抢女人、争戏子的话,闲着干什么呢?

  太平洋饭店的门口立刻涌来了各家的记者,全想采访采访琉璃彩。琉璃彩人在房中坐,一场戏都未唱,一个铜板都没赚到,糊里糊涂的先成了阴阳人,还珠胎暗结——倒是真火了,全天津卫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他琉璃彩了!

  琉璃彩想要出名,但绝没想出这样的名,这不是招人爱的名声,这时招人笑的名声,他等于是莫名其妙的就出了大丑。这让他还有什么脸登台?

  他气,他哭,他要发动自己的力量反击,他要召开记者发布会。但班主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劝琉璃彩还是算了吧,因为听闻那姓葛的来者不善,办报只是他的副业。

  琉璃彩不敢得罪地头蛇,只好作罢,但是也没有立即返京,因为又有不少嗜好特殊的阔佬,听闻他是个阴阳人,便要前来对他赏鉴一番。琉璃彩起初还辩解,后来几乎说破了嘴,又不能见了人先脱裤子。

  从这一日起,长舌日报这篇连载新闻就进入了新的篇章,人们全盯着琉璃彩下一步的行动,火速的将什么“F君”抛去了脑后。傅燕云打官司状告葛秀夫一事,也没了下文。

第九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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