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往而深

  李贽的态度十分强硬,而赵国公却避而不见。

  陆芙蕖与临州一众官吏押着陆临渊的棺材在府邸前跪了大半日,自然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只是,除了一心跪舔官吏的部分乡绅出来为之壮些声势,那围观的人里看笑话的居多。

  甚而有刁民编了话本,在街头巷尾编排阿梨刺杀陆郡守一事,倒将阿梨塑造成有勇有谋的巾帼英豪。

  那话本里,阿梨堪比美人貂蝉,为了替民除害,忍辱负重,借着郡守府采选潜藏在奸官府邸。因犒军宴上一舞动人心,得以接近赵国公陈述衷肠。

  在刺杀郡守之后,赵国公怜其一片匡扶正义之心,竟不追究她刺杀朝廷官员的重罪,反而放她一条生路,从此江湖路远,杳渺无踪。

  ……

  陆甫的长子陆无羡千里迢迢,奔赴临州,在路边的茶棚里听到这个荒诞的话本,气得当即便命人将那说书人打了一顿。

  “大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神策军在城中,李二郎一手遮天,他父亲又是御史中丞,咱们行事应低调为宜。”随从的幕僚劝阻道,“不过是个说书人,嘴巴长在人身上,他要浑说,尽管说去。”

  陆无羡冷哼一声,脸色阴鸷,偏不听那幕僚的,反而亲自上前,解开裤头,在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说书人头脸上撒了一泡尿,临了仍觉不解恨,又狠狠一脚,将人踢得晕死过去。

  茶棚里原本还有几个茶客,见着这阵仗,谁敢阻拦,有人匆匆放下茶钱走了,有人躲在远处,不敢指指点点,路人示之以目,对一个说书的尚且如此,旁人难免对那韦梨捏了一把汗。若落到这种人手里,不知要落到什么下场呢!

  “梁州刺史吴兴是我爹的同年,素来交情甚厚。你即刻往梁州一趟……”泄恨完,陆无羡咬了咬后槽牙,亲笔写下一封书信,指派了身边一个幕僚赶往梁州。

  又撕下内里的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交待身边的随从,务必将那血书交给与赵国公有怨隙的左相。

  赵国公这些年在京中风头正健。他少年成名,性子桀骜难驯,又一贯得帝王重视,明里花团锦簇,暗里早不知招致了多少人眼红嫉恨。

  而他父亲身在御史中丞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做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虽是简在帝心,却也是一介孤臣。因着得罪的人无数,恨李氏父子入骨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身为剿匪的将领却任凭匪徒杀伤陆家父子,纵容招远侯的儿子包庇匪类?陆无羡冷笑着,建功难如针挑土,但要毁掉一个人,却简单多了。

  阿梨白日里并不敢生火做饭。李贽再忙,午时和晚间都会回来一趟,替她捎带回饭食,偶尔为逗她开心,还会捎带回一些解闷的小玩意。

  为了不引人生疑,他自己也并不在外头吃饭,只回来同阿梨一道吃。

  因为自幼的教养在,李贽虽是个大男人,言行举止虽有些落拓不羁,但一举一动却自蕴藉天成,透着从容不迫的风流雅致。

  而阿梨虽有陆郡守请了名师严苛教导礼仪规矩,但自跳出那个牢笼,便难忍受那些如尺子量过般的刻板教条。

  她自幼因要做许多活儿,吃饭便需如风卷残云,吃得又快,咽得又急。李贽将荷叶包的酱骨头和冷面放在桌上,出门洗了个手,回头进屋时,阿梨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一大半。

  他落座在阿梨对面,望着她唇角沾染的酱汁,不由哂笑,取了湿巾帕,在她停顿咀嚼时,伸手替她擦净了殷红的唇瓣。

  阿梨觉得他这动作有些像照顾幼年的孩子,心头隐约明白或是自己吃相不雅观,耳尖微微红了,接下来,便如在郡守府学的那些礼仪,将一根面在筷箸上缠绕成圈,小口吞咽。

  这样或许会好看许多,也不会弄脏嘴角和衣物,却叫她心中别扭难受。这一碗面要数到何时才是个头?

  “在我面前,你随心所欲便好,并不必如此做作。”李贽这几个月一直苦夏,人也清减许多,见阿梨吃饭便觉得香甜,并不愿拿规矩束缚住她的手脚。

  阿梨便挑起一大筷冷面来,抬目瞥他一眼,大口咬下。

  “我有时也很疑惑,我这么一个人,你究竟喜欢我哪点。”

  李贽撑手凝望着她,唇角不由泛起浅笑,却并没有答她,只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那里一颗心有力而急促地跳动着,不复平日的沉稳。

  他每次见她,总会有这般心悸迷乱的感觉。

  从前有许多闺秀借故亲近他,总将最美最好的那一面如孔雀开屏一般不经意展现在他面前。可他却每每一眼看穿,无动于衷,心里头还不胜其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或许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便遭了你的道,再无法自拔。”

  李贽没告诉阿梨,他早见她纯情天真又可爱的样子,就想将那花枝上明艳的花苞摘下。察觉她倾心于他时,心里头既快活又得意,只想她的眼睛里心里都只有自己。

  若她当真为他寻死觅活,他或许也不屑一顾,可终于沦落到求不得的境地,方才抓心挠肝,辗转求思。也曾动过利用身份从郡守府抢人的歪心思,可肩头身负另一重重任,并不能当真肆意行事……

  “待查清陆甫的账,你阿兄便可以出狱。我早有些等不及与你成礼,可此事进展却并不顺利。他狡诈如狐,并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和蛛丝马迹。”李贽俯首噙了阿梨的耳珠,她手下,心脏的位置如鼓擂,比之前更剧一些,气息也有些不稳。

  “陆郡守有一个姨娘姓岑,时时帮他盘账,对她极为信任。我每回在岑姨娘房中学理账,不久严先生便会来……”阿梨忆起那些日子处心积虑引逗严琰,还有些心有余悸。

  李贽眼前忽而一亮。他在临州数月,但陆甫为人极其小心谨慎,旁人自难将手伸进陆甫的后宅。他府上有出身显赫的夫人,中馈自然不至于落到一介妾室手中。那这位岑姨娘又做的是什么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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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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