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166

　　今天的戏已经拍摄完毕, 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几位工作人员在收拾。

　　程一看见阿桥，轻轻唤了一声。

　　“程老师？”阿桥在整理戏装，闻言抬起头, 有些诧异，“程老师怎么回来了？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程一向他招招手。

　　阿桥也是伶俐的人, 见程一要把他叫到一边单独说话，就知道是为了布景的事。

　　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

　　“我想去看看新搭的布景。”程一低声说。

　　“好。”阿桥说，“我带程老师去。”

　　程一和他一起去了户外，远远就看见了高高搭起的脚手架。

　　这些脚手架钢管金属密密麻麻，隐在夜幕里，从远处看去像是什么诡异的庞然大物。

　　总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程老师要过去看看吗？”阿桥问。

　　“好，过去看看。”程一慢慢走过去。

　　其实哪怕凑近看，也看不出什么，架子搭得太密太高，她不可能挨个检查这些零件都有没有问题。

　　见程一看着这些金属架子，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阿桥说：“程老师，您是恰巧今天看见了坏掉的零件才担心，其实我们道具组的，见到坏掉的道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您算是建筑布景的外行，连您都能明显看出来的故障，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当然也能看出来。”

　　阿桥说的话有理有据，程一隐去心头一抹微妙的预感。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也是，程明珠还在派出所，星路还盯着她，大约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还有谁会来害她呢？

　　她于是说：“我这里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阿桥本来还在问程一需不需要送她回酒店，程一婉拒后，他便回去继续整理了。

　　程一站在巨大的脚手架前，伸出手，轻轻触了触眼前的金属管。

　　冰凉的触感，金属管纹丝不动。

　　她又加大指尖的力气，金属管依然稳稳当当。

　　虽然这种检测方法根本没用，但毕竟还是让她安心了些许。

　　她转身离开。

　　程一没有听见，暗处一直旁伺着的二人，见她走后，便谨慎地商量起来。

　　“她应该没发现。”

　　“先别急着做，拖一天吧。”

　　-

　　第二天，程一按时来剧组。

　　今天几乎一天都在搭好的布景旁边活动，程一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尤其是宋宜今天还在星路开会，没有来剧组这边。

　　郁焰也看出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安慰她放松：“上午都是我们的对手戏，我也在，不担心。”

　　程一笑着点点头，向他道谢。

　　一上午，程一从有些担心，到最后放开紧张。

　　事实证明，架子稳稳当当。有群众演员需要爬到布景上去演戏，也完全没有问题。

　　郁焰也一直带着她，演戏时用演技带着，候场时和她聊天，不一会儿，程一紧张的情绪便全面消除。

　　“我今天下午没有通告，你如果害怕的话，我可以再过来。”他温和地说。

　　上午对手戏结束，下午有很长一段程一在这片布景的单人戏，于是郁焰这样说。

　　“不用了，真的谢谢你，郁焰老师。”程一说，“我有点巨物恐惧症，看到这种脚手架就会害怕。”

　　程一没有说自己看到了坏掉的零件，也没有提她和阿桥过来看布景的事，只把恐惧和担心归结为一个莫须有的“巨物恐惧症”。

　　“原来如此。”郁焰点点头，“这是正常的，人进化带来的本能。”

　　郁焰于是站起身来，临走的时候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

　　“走了。”他说。

　　经过一上午，程一的担忧基本消除，尤其是看到因为剧情需要，四五个壮汉群演爬上去演戏，而那架子依旧稳稳当当，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时，她更是嘲笑自己过分紧张了。

　　于是下午面对脚手架，她的心情很是坦然。

　　但她没想到的是——

　　洛初居然来了。

　　“礼尚往来，我来看看你。”洛初今天没戏，过来探班，看见程一后，她摇了摇手中的矿泉水瓶。

　　“你要去架子上吗？”她仰头看了看，“小心点啊。”

　　“放心吧，已经拍了一上午的戏了。”程一笑着说，“阿桥，搬把椅子来呀。”

　　阿桥赶紧搬来一把椅子，请洛初坐下。

　　程一顺着梯子慢慢爬上架子。还好这架子看起来是稳当的，每一步踩上去也没有丝毫摇晃。

　　导演盯着她的动作，看她爬上去站定后，指挥身后的工作人员：“准备。”

　　“Action！”

　　第一场戏很稳，程一在布景上按照剧本的指示调度，她注意到洛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边，而阿桥也嘱咐道具组的成员往前凑了凑，个个的表情都很严肃。

　　也是，哪怕这布景本身不出什么问题，如果程一不慎掉下来，也十分危险。

　　还好这场独角戏不长，程一状态很好，一次通过。

　　她松了一口气，从梯子上缓缓走下来。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很不错。”低沉的男声响起。

　　话音刚落，程一还来不及回复郁焰，便看注意到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洛初也看了过去。

　　郁焰和洛初的视线交错了一下，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浅浅的错愕，随后他们默契地将情绪隐藏起来。

　　“洛初？你朋友？”郁焰率先开口，问。

　　“对。”程一说。

　　她觉得郁焰和洛初好像认识。

　　虽然娱乐圈的大家多多少少都在荧幕上见过彼此，但是刚刚洛初和郁焰的神情，错愕中带着不自然。

　　“我还担心你一个人会搞不定。”郁焰温和地笑着说，“既然有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

　　虽然言辞温和有礼，但程一还是察觉到，他奇怪地想快些离开。

　　而洛初这边，则是一直没说话。

　　她以双手抱胸的姿势坐着，带着防备。虽然听郁焰说他要走了，洛初礼貌地笑了笑，但这笑容也像是扯出来的，难看得很。

　　郁焰不再久留，转身离开。

　　下午的戏也算顺利，程一现下已经完全把架子的危险度和安全性放在一边了。

　　在念台词的时候，她脑海里转着一个念头。

　　洛初和郁焰，之前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会浅。

　　再回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八卦，程一心里渐渐浮上一种可能性来。

　　拍完当天的戏，程一和洛初一起去吃晚饭。

　　就像当时洛初在咖啡店里受辱那件事一样，程一是有分寸的人，即使心里有猜测，也不会主动追问。

　　洛初也没打算多说，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把程一那份咖啡的糖粉当成自己的，撕开又往杯里倒了一遍都不知道。

　　“需要送你回去么？”饭后，程一问。

　　“一起走走？”洛初说。

　　沿着影视城散步的时候，洛初终究还是没忍住，说起了自己和郁焰的事情。

　　和程一猜测的一样，洛初的前男友就是郁焰，当时他还只是一个话剧演员。

　　但是洛初不甘心只演话剧，她选择了一条捷径，为此她和郁焰分手。

　　却没想到只过了一年，郁焰也进了娱乐圈，而且开局即巅峰，出演了春节档一部电影的男主角，现在这部电影还高居国内票房前五。

　　听到这个消息，洛初愈加自卑，经过了很多事情才走出来。

　　她从包包里拿出红宝石项链，正是之前摔破后又修好的那一根。

　　红宝石伴着细细的链条，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她说：“这就是他送给我的。”

　　程一无话，怪不得洛初这么珍视这条项链。

　　“其实今天，我是问了你们剧组的员工，知道他下午没安排，我才敢过来的。”她很坦诚，“没想到这也能遇到，冤家路窄。”

　　“可是我为什么要来？明明不过来才是最稳妥的。”

　　“或许我的潜意识很想念他。”她说。

　　洛初将项链收起来，重新珍重地放进包包最里的小夹层里。

　　晚风吹起来，吹过行道树的叶片，哗啦啦地响。

　　程一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听风吹了半天，她说：“或许，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

　　剧组的人离去，道具间里两道声音还在商量着什么事。

　　“今天动手就是最好的，她一个人的戏，不会影响到其他任何人。”

　　“不会吗？你没看见有人来探班？”

　　“可是明天是你和她的对手戏，我可不能保证那东西就能躲开你。”

　　“取消吧。”男人似乎有点烦闷，点了一支烟，点点火星映在他的瞳孔里，带点诡异危险的红色，“取消。想了那么久，没想到她们是朋友。”

　　“现在取消？”另外一人有些不可思议，声音陡然高起来，“那陆先生那边？”

　　“我来处理。”沉默了很久，男人说，声音低沉，本来是和夜晚无比作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