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所谓不欢而散,便是这么个意思了，叶佳晨从高杨办公室里出来，拍着胸口缓了半天情绪,一颗心直欲蹦出胸腔来,昨天晚上绷紧的神经，此刻得不到丝毫放松，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听刘姐说，“你手机一直在响，就没停过,你快看看吧，是不是谁有急事找你?”
叶佳晨把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瞧了，十来个未接电话,五个来自江薇，三个来自叶建国，还有两个是Andy打过来的。
她忽略掉江薇和叶建国的未接来电,给Andy拨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喂”了一声,声音同叶佳晨一样嘶哑晦涩，叶佳晨听得心里难受，知道欠Andy的人情只怕是越积越深,很难再还清,她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你在哪儿呢?”
Andy在电话那头说：“我去找了个朋友，他手上有点关系，这会儿我跟他正在去朋友家的路上,怕你太担心，给你来个电话，你别着急，万事有我，你要是身体吃不消，着急的工作处理完就赶紧回家休息去。”
明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叶佳晨还是使劲儿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叶佳晨在位置上坐了许久，久到陈姐都侧目来看她，她才意识到不妥，跑去公司外面的楼梯间，江薇的号码都拨出去了，又掐断，翻出叶建国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嘟嘟”声响在耳边，每一声都胆颤心惊。
后来叶建国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叶佳晨几乎在一瞬间掉下眼泪，她怕叶建国听出来更加引得他难受，急急忙忙擦去眼泪，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喂，爸?你跟妈在哪儿呢?”
饶是叶建国再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个时候也是六神无主，“你妈在医院陪着那个黄伟岸，我还在派出所呢。”
叶佳晨梗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叶建国心里难受，却还是安慰了句小女儿，“晨晨啊，你好好上班，家里的事儿，你别担心，有我和你妈呢，昨天那个你们老板，人真是不错，跑前跑后的，一点都不嫌弃，你好好跟人相处，姐姐她是咎由自取，不要去麻烦你朋友，给你和小王之前落下隔阂，觉得咱家问题太多，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叶佳晨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她捂着手机答应了声“好”，可是回到办公室，始终六神无主，电脑上的数据跟天文似得，一点都进不到脑子里，后来实在没办法，叶佳晨把电脑关了，填了请假单。
陈姐三八地问她去干嘛，是不是跟王老板有情况，叶佳晨忍了又忍，临出门前终于情绪崩溃，站在财务办公室门口，回头怼了句，“陈姐，您能不能改改您这八卦的毛病?我跟王老板怎么样，您未免也操太多心了。”
家里肯定是回不去，回去了也是胡思乱想，叶佳晨打了辆出租车，坐上车犹豫了许久，后来司机师傅都不耐烦了，“姑娘你去哪儿?你要是不用车就赶紧下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叶佳晨憋了句，“去医院吧”，说完感觉耗光了全身力气，司机师傅见多识广，知道姑娘身上担着事，北京人都特好心，特愿意安慰人，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叶佳晨。
“姑娘遇着事儿了吧?没事的，看开点，苏东坡都说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都一帆风顺呢，熬一熬，一眨眼就过去了。”
叶佳晨勉强笑了笑，客气道：“谢谢师傅。”
到了医院，叶佳晨下车去，找到昨天来过的病房，黄伟岸的家人在南方城市，也不知道得没得到消息，北京城里只有一个堂姐，昨儿个没见着人影，这会儿倒是在了，跟江薇一人一边坐在黄伟岸的病床两边。
叶佳晨推门进去，江薇起身迎了迎，堂姐连眼都没抬。
江薇两只眼全红着，一看就是刚哭过，她拉着小女儿坐在身边，问了句，“午饭吃过没?”
叶佳晨点点头，“你吃过没?”
江薇：“吃过了，医院有食堂，你爸中午来过一趟，我跟他一起下去吃得。”
叶佳晨：“妈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回去睡会儿?”
江薇还没回答，那堂姐不乐意了，“回家休息?你们还想回家休息?看我堂弟这个样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你们回家休息，让我一个人守在这儿?你们好不好意思?”
叶佳晨看了眼堂姐，头发染成很亮的黄色，估计染得时间久了，头皮那一块儿全泛了黑，拿根黑色的皮筋扎了个马尾，毛躁地很，脸面也不好看，焦黑的面皮，顶个朝天鼻，穿件粉红色的外套，一条黑色紧身裤，裤子太紧，勒得肉几乎要炸开来，坐在凳子上还要翘个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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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佳晨和江薇无奈地看着这堂姐,人家人穷志气高，翘着二郎腿，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
什么“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里肯定要一命赔一命。”
什么“我弟弟是独子，父母放在手心里捂着长大得，你们让我三叔三妈怎么活?”
叶佳晨插了句嘴，“不是说有四个亲姐姐吗?”
堂姐唾了口唾沫，“女儿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个的,懂不懂的你们?”
江薇叹口气，扯了扯叶佳晨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三个人围在黄伟岸的病床边，江薇和叶佳晨只是低着头任堂姐挑衅叫骂，后来叶佳晨实在受不住,让江薇先回家去。
中途叶建国打来电话,说他人这会儿在派出所打听情况，派出所那边说了,如果受害人只提出民事赔偿，那么可以不走刑事立案，叶希如只需要赔点钱就可以出来,也不会留案底。
末了叶建国来了句,“晨晨啊,这事吧，我从派出所那头听到的口风，估计是有人在里面疏通了关系,警察态度很好，前前后后都给我交代了底细，我们这会儿啊，就是等这个黄伟岸醒过来，拿钱把人打发了就行。”
叶佳晨低低“嗯”了一声，又听叶建国说，“咱们家没什么人脉，即便有，昨天到今天，这么仓促之间，我也没来得及找，我思来想去，应该还是你们王老板帮得忙，晨晨啊，说实话，你这个对象人真是不错，对咱们家的事情一百一千个上心，爸别的话也不说了，你要是见着他，替爸妈谢谢他。”
叶佳晨咬着牙，又“嗯”了声，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眼底下是蜡黄着脸依然没有苏醒迹象的黄伟岸，耳边是喋喋不休呱躁好似老母鸡的堂姐，脑海里一片混沌，翻来覆去都是高杨那几句话，心里愈发焦灼，知道他晚上的飞机要去台湾，自己的家事犹如一团乱麻，跟他的误会牵绊，明明已经靠得那么近，却在须臾间物是人非，Andy的脸又在此时冲进脑海，眼泪止也止不住，糊了一脸，对面的堂姐见她这个样子，终于消停下来，拿了床头柜上叶佳晨带来的苹果，洗也不洗，“咔嚓”一口咬下去，连皮带肉，全给咽下肚去。
叶佳晨挂了电话，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总觉得脸上腻腻的，索性起身去卫生间洗脸，病房的门刚推开，就远远看见Andy，提了一只水果篮，还抱了一捧康乃馨，脸上神色萎靡，看见她，却很快笑逐颜开，隔着老远就喊她名字，“晨晨，吃午饭了没?”
叶佳晨下意识摸了摸脸，又揉了揉眼眶，确定没什么蛛丝马迹，这才道：“吃过了，你呢?”
Andy已经走到跟前，将鲜花交到拎水果篮的那只手，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叶佳晨的肩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吃了，你要是没吃，我这就下去给你买一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