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35

  标题:齐进杀招

  概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够久,就逐渐能读懂他,即便他面无表情。

  我心知他想反了,不欲解释,只说:“你既瞧出来了,怎么接受得这样快?”又对卫彦说:“下午叫你买的西瓜,冰好没有?”卫彦一闪身说:“去取。”然后拿着两个大西瓜,以掌为刃,各劈成两半。

  “我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到这个年纪尚未成婚。你好歹还有卫彦。旁人看来不定我两谁更违背纲常。”齐进说着,捧起半爿西瓜,轻轻一捏再分为两半,递给谭青一半后自己啃起来,西瓜汁液顺下巴淌到他白褂子上。卫彦如法炮制,分了递给我一半,自己默默啃。我捧起他给的,拿小勺一口一口舀起来。沈涟跟我一样勺舀。谭青光吃西瓜不吐籽,我以为这人连籽也咽。

  谭青说的话回到了卫彦身上:“他再是得了‘煞星’绰号,煞气也轻多了。李大夫,他变了不少。”

  我问:“哦?”卫彦把脸埋进西瓜里,我说:“你不要和齐进一样沾得一身都是。”他又抬起脸默默啃。

  “他之前求死,遇到你之后求生。”谭青说,“你也算水滴石穿了。江湖人有今朝没明日的,他们影卫尤甚,他这三年同你在一起,平平静静的着实难得。”

  哪有平静卫彦实际仍在长安城外的山头上,隔三差五与人生死对战,只是我不愿细想。

  这时齐进脱下白褂子说:“当真一身都沾上西瓜汁。”便打起了赤膊。

  我想起问同样涨了对战经验的大儿子:”卫彦对战得了绰号,沈涟你就没有吗”

  沈涟放下木勺,板起脸:“我并没有什么无聊绰号。” ”玉面郎君。”卫彦面无表情地戳穿。

  我大笑起来,谭青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挺适合你的,玉面郎君啊哈哈哈哈哈哈。”齐进也点头:“挺贴切的。”

  “我出去一下。”玉面郎君板着脸跑掉了。

  齐进问谭青:“这次你再回乌斯藏上的总坛,得隔多久才能再出来?”

  “不知道,得听教主差遣。长安分坛上报至今没抓到六阎罗,兴许过不久教主又会派我出来抓他。”谭青叹气:“或者我想个办法以色神令执行色神职责,溜出来找你们聚聚吧。”

  齐进说:“你总替石向天办事。而我从没搞清楚过,你们天一教到底是四神大还是教主大?”

  我疑惑:“什么色神令?”天一教中人卫彦说:”四神,信物。”而沈涟回来落座。

  谭青往桌上一口气吐出一嘴黑西瓜籽,才说:“四神各有信物,就叫四神令。我的是色神令。”他回答齐进:“哪个大可不好说。平时四神都听教主差遣。但当四神以各自信物执行职责时,那即是神的旨意,连教主也要听令。其他三神不可干涉。”

  我问:“你的色神令具体是什么东西?”

  谭青一笑:“李大夫什么都想知道,下次告诉你。我先走了,谢齐大哥款待和你的驱蚊香囊。”他在我面前晃晃香囊,闪身消失。我问卫彦:”你知道色神令具体是什么吗”喽啰卫彦摇头:”没见过。”

  齐进说:“我去还木桌。”他打着赤膊端起石桌上垫的木桌出去。沈涟说:“院中乱,我来打扫。”

  我去厨房烧自己的洗澡水,卫彦跟过来,杵在门口挡事。他入夏之后都直接倒井水,倒不须烧他的。我开上火,想起谭青次次飞身离去极其洒脱,问卫彦:“我还能学轻功吗?好羡慕你们飞来飞去。”

  沈涟在院中说:“我先回师傅家歇息了。”

  我说:“好的。”

  而卫彦明显顿住,才说:“太晚。”我说:“你去冲凉吧,吃得一身汗。”他点头出去冲凉了。

  “谁说太晚的?”齐进胳膊上搭着晕染了片片红西瓜汁的白褂子,在门口说:“我回来拿衣物,正听到你和卫彦聊武功。”

  我关了灶火,兴致勃勃地问他:“齐大哥,你觉得我能学轻功么?”

  齐进说:“你往外跑二十步,再跑回来。”我照办,问他:“怎么样?”

  “我未见过武学资质如此愚钝之人!”齐进沮丧地说,“即使从小练,终你一生也学不出个什么。”

  我接受了,边往大木桶中舀水边问他:“那为何你的武功如此高?”

  “我天赋异禀,又有赤子之心,乃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他孩子似地炫耀。我从他身后瞥见卫彦冲完凉了,便叫:“卫彦,去卧房中换亵衣。铺上叠的那件新的。”他闪进卧房中,尔后我的卧房中亮起烛光。

  我在厨房中问齐进:“你的轻功也很好咯?”

  齐进仿佛受到侮辱一般说:“那是当然,我给你看一看!”他在厨房中扔下白褂子,拉我回院中。忽然腾空而起,半空中双臂大开大阖,犹如鹏鸟一般,然后落回了至少三丈远的石凳上,悠哉道:“厉害吧?”

  我说:“厉害的!”我往院中走时感叹:“我们不会武之人,是永远也赢不了你们习武之人的。”

  齐进蒲扇般的大掌往脸上扇风,边扇边摇头:“那倒未必。你平日针灸用的银针现下有吗?”

  我好奇起来:“在的,你等等。”跑去前铺取装银针的软布囊,回来递给齐进。

  齐进抽出一根银针,在不断摇晃的红灯笼下说:“你且看清楚。穴位经十四经循行线路。寻常武人光晓得灌内力重击那三十六个死穴都会致命,但用银针扎百会、神庭、雅门、风池、膻中…”他手中银针随口中语言一一轻指,“再将整个针刺入气海…”他手一个不稳,整个针忽然消失在胸腹间!

  我大惊,伸手探查。齐进嘻嘻一笑格开我,张开手指,针掉到石桌上明晃晃的。齐进说:“我藏到指缝中吓唬你的。”

  我说:“齐进!”

  齐进眉飞色舞:“开个玩笑。这样内力瞬间大涨,街边卖艺的把式也能与顶尖高手相抗。不过从点破气海开始,会感到有针在扎,一天比一天厉害,到最后全身上下如同上万根针扎。拖一个月后死掉。这招我自己悟出来的。”他说,“不会武之人经脉纯净,尤其管用。”

  我好奇地拿手指挨着点三十六个武学上的死穴,因与医者所学相通,我很快找准了。我问齐进:“灌什么内力都可以吗?”

  齐进搔搔脑袋:“我悟出来的,该是用和我同源的内力比较好。你可别用,我只是为了反驳你说的‘不会武之人永远赢不了习武之人’。”

  我笑说:“我没机会用。”他说:“我回去了。”

  我说:“你的白褂子还在我厨房中。”我挨着吹灭葡萄架上的四盏红灯笼厨房,淡色的月光笼罩院落。

  齐进“啊”了一声闪回厨房,取走白褂子告辞。而我叫卫彦:”卫彦,出来帮我搬木桶,我要洗澡。”他着一件藏蓝簇新裘衣出来,我拿上大巾帕。他帮我搬盛着热水的木桶到井旁,提井水上来倒进去。我往头上抹完皂角团之后,他站我身旁不厌其烦地一瓢一瓢往我头上淋温水。溶溶月色下,虽然旁人来看他依旧面无表情,我还是问他:”你很高兴吗”

  而他说:”是。”我冲洗完回卧房,他搬木桶回厨房。等他进卧房,他又说:”主人,好看。”我左脸的鬓发被他用食指轻轻顺了一下。我笑倒,右手拉住他食指到唇边亲一口放开:“我不好看的,及不上沈涟万一。”因你心里喜欢我,才会觉得我好看,就像我觉得你毫无煞气。

  卫彦摇头:“真的,好看。”时辰尚早,我从书架上抽出《风土人情录》给他:“看看书吧,什么时候闭半年医馆,我们去南方转转。”他翻起书来,我在他对面坐下,提笔总结近日碰到的疑难杂症我也想著一本《禾木医书》传世。烛火摇曳下,他的头发似乎没有初来时粗糙,所以我忍不住摸了一把求证。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有适才冲凉留下的水汽。他抬眼,眼睛里映着淡淡的烛火。烛火的噼啪声中他好像更高兴了一点。

  和一个人在一起够久,就逐渐能读懂他,即便他面无表情。

  第二天坐诊完,我还惦记轻功。卫彦回来之后,我在院中不死心地说:“我想学你的轻功。”

  他到底拗不过,对我说:“别动。”然后走出一丈远,足尖点地划了一个小圈,立在原处叫我:“跳。”

  我一跳,勉强跃入圈内。他摇头:“足并拢,收胸前,腿下探,前掌着地。”说武功倒很连贯。说完他高高跃起,落地无声,轻快敏捷如大猫。

  我照他说的做,差点崴到脚。起跳时并脚不难,但因惯于朝后蹬腿发力,很难收到胸前。

  等我适应时,已经过了十天。我又叫卫彦,他说:“收膝至胸。”

  不多不少,能收膝至胸又是十天。

  到我能完全招他说的跳进圈内时,居然过了一个月。我问他:“如何?”

  他不太自然地赞:“主人进境,颇快。”

  给卫瑾出诊回来的路上,我问沈涟:“轻功起步做什么要跳圈?”

  大儿子说:“施展轻功时须踩准落脚。高空踩错,特别在打斗腾挪时,小命堪忧。李平,你还是别练了。”

  我仍不死心:“你们飞来飞去,总叫我十分羡慕。”

  “你爱练便练吧。”沈涟忽然蹙眉,“有卫彦教,不会出差池。我又不教你,你别问我。”

  回去这天我再次练到腿脚发软。葡萄架下垂下来成串葡萄,果香四溢。我坐在石凳中,待卫彦一回来即兴奋问:“以我的进境,练到能飞身出墙要多久?”

  卫彦走到我身边,摘了一串葡萄下来,比了一根手指。

  我问:“一年?那不错的。”

  他平静地说:“十年。”

  我大受打击,绝了学武之心。卫彦往我手上塞葡萄:“主人,吃葡萄,甜。”

  葡萄上一层白白的果霜,入口当真极甜。

第28章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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