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50

  标题:抓出郭秉

  概要:入吾圣教,飨吾餐食。酒神在上,疗愈百伤

  夜宿树林,我专门与卫彦睡得离梁泽仁、沈涟很远。到晨光熹微,我摇摇卫彦:“卫彦,醒了吗?”

  他说:“醒了。”

  我低声问他:“练天一心法是不是真的需要废武功?”

  “是,”他诚恳,“我废过。”

  所以他在长安城外废了那么多人武功。我说:“然而旁人不信你说的乃是实话。”

  他说:“主人信。”

  “嗯,我信。”我笑。下一个问题有些踟蹰,“以你对武功的了解,在狼谷中沈涟那么长啸之后,还能啸第二次吗?”

  卫彦坚定回答:“他可以。”

  “那沈涟是可以救申生的?”我小心确认。

  “很多,法子。”卫彦望向我,“不止啸。”那沈涟不是不能救,是不愿救,看着申生死。

  一只赤星瓢虫从地面爬上卫彦受伤的手臂。瓢虫体背漆黑,前背板两个白色圆点,翅鞘左右各一块艳红大圆斑。我将瓢虫弹走,俯身吻吻卫彦的双眼:“再睡会儿,还没完全天亮。”

  于是他睫毛颤动,向下掩盖双眸。

  我们边问路边又行三日,路上饭馆稀少,往往靠沈涟抓鸟兽充饥。第四日傍晚,望州首府玉潭城的巍峨城墙才遥遥出现。城墙高达五丈,墙头有一副副弓箭严阵以待。梁泽仁感慨:“望州军节度王逢吉派了这么多士卒来守城。”

  走近之后,城墙底下或站或坐或躺或靠,男女老少满满当当。一眼望去,我们在的这一面城墙底下,就有六七千之众。流民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说话声低微。我们四人在稍远离城墙的山包上寻个空地,席地而坐,我靠在卫彦肩膀上。夜色降临,墙头火把次第燃起,周围流民也大都坐着。沈涟说:“要去城墙附近看看吗?”我站起身说:“走吧,去看看。”

  我与他挤进城墙下的流民里,仰头只见城墙上斑斑血迹。微弱火光照映下,这些血迹明明灭灭,如同魑魅魍魉。

  这时人群忽然喧哗,有火龙从卫彦、梁泽仁所处的山包上蜿蜒移动而来。到近处发现是四列黑衣人,足有上百人。最左一列各人肩扛大布袋;中间两列是左右两人合力抬锅、柴火、桌、支架、水桶、碗筷前行,最右一列左肩挂弓箭,右手高举火把。这条火龙直到我与沈涟跟前才停住。

  有个着祷祝袍的人走出来说:“动手吧。”于是火把插入地下,这些黑衣人有条不紊地生火、架支架、吊五个大锅、倒水、开布袋。布袋中泛黄陈米倒入锅中。碗筷被摆上五张木桌,阵阵粥香中,二十名黑衣大汉一字排开拉弓,挡在桌前。那祷祝站到最中央,高声吟诵:“入吾圣教,飨吾餐食。酒神在上,疗愈百伤。”他掌心相对,右手腕错开叠在左手腕上。手背六瓣花分明。然后他右手倒转,变为左右手腕在一起,左右手掌分开。做的乃是个翻花手势。

  拉弓的黑衣大汉跟着吟诵:“入吾圣教,飨吾餐食。酒神在上,疗愈百伤。”

  流民纷纷围上去。那祷祝厉声说:“排成一列,妇孺在前。”黑衣大汉从正中拉出空位,流民缓慢变为一列,从祷祝身旁移动到饭桌。那祷祝又说:“碗筷还到最右桌上。”有男子挤到妇孺前面,一拉弓黑衣大汉立时往他脚边射了一箭说:“妇孺在前!”那男子退了回去。

  每有一个人移到桌前时,桌边的黑衣人便舍一碗粥。流民不甚标准地做翻花手势,口中祈祷:“酒神在上,疗愈百伤。”火把光下,这些黑衣人虎口俱有两瓣花。

  沈涟低声问:“你要去吃粥吗?流民这样多,陈米这样少,不到前头排着,待会儿就没得吃了。”我说:“不饿,不与流民争抢。咱们先回去吧。明日不知如何进城。”

  沈涟微微一笑:“明日再说。”

  回去我躺在卫彦身边,卫彦忽然说:“主人见,我教?”我说:“见着了。天一教的人在赈济流民,很好。”

  这一晚远处天一教的火光摇曳,而卫彦眼中也闪现快活火光。

  第二日我醒来时,天际一线微弱橙光。我问沈涟:“怎么进城?”沈涟说:“还是用卫彦那个办法。”我说:“可墙上有弓箭手等着,你再带人上去,带的人容易中箭。”沈涟沉吟,转而问梁泽仁:“郭秉郭大人是什么模样,梁大人能画出来吗?”

  梁泽仁在地上画完郭秉问:“你要单枪匹马抓出郭秉?”

  “对。”背着龙泉的沈涟说,“我不去就山,要令山出来就我。”他脚下几个起落,到天一教弓旁,左手拿弓右手抓箭筒,口中喝道:“借来一用。”接着拉满弓,嗖嗖数声,九支长箭钉入城墙,第一支离地一丈,剩下的准确间隔五尺一支。沈涟弃弓拔出龙泉,墙头上箭矢纷纷冲他而来,而他剑光成幕,将箭矢通通挡住,斜飞出去。他边挡边以箭为梯,攀墙而入。

  两个时辰后,沈涟手持龙泉,抓着一矮且胖的人从城墙上的箭梯下来。下来时高声说了两遍:“望州知州郭秉在此。”郭秉也在大叫:“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墙头未再射出箭矢。

  沈涟起落回山包,将郭秉放在地上。周围流民纷纷围拢来,卫彦和我站起来,郭秉垂着头哆哆嗦嗦。卫彦捡起地上碎石,挨着砸到围过来的流民脚边说:“闪开!”他准头还在,流民有说:“听不得吗”有说:“流落至此,还要砸我们。”到底在卫彦的砸石下退开十丈,留我们与郭秉说话。梁泽仁说:“郭秉,你抬头。”郭秉抬头惊讶:“梁泽仁大人?”梁泽仁叹气:“我要找你,但玉潭城封了城进不去,只得叫这位沈涟侠士抓你出来。那位黑衣的是卫彦侠士。”郭秉问:“你找我做什么?”

  “盛临八年咱们在利州赈灾那次,朝廷拨的赈灾银剩了五万两,不是被你押运来了玉潭城吗?”梁泽仁说,“我想用这笔赈灾银入些利州存粮,走湟水调鄂渚救饥荒。”

  “没有五万两。”郭秉惊讶,“你官至同平章事都不晓得吗?”梁泽仁皱眉,“我该晓得什么”郭秉说:“宫中早来人将那五万两调回长安了。”

  我吃惊。梁泽仁晃了一下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郭秉说:“去年啊。永熙元年春,先帝给卫娘娘庆生调走了。 ”司户参军蔺林当时还说不知道先帝哪里来的银子庆生。

  “我怎么没见过圣旨真是先帝调走的?”梁泽仁问。

  “先帝悄悄下的手谕,不是圣旨,没有经过中书门下议,你是不晓得了。”郭秉不哆嗦了,清晰地说,“那手谕有天子盖印,来调的人是禁宫行首,哪会有假?”

  梁泽仁双手捂脸,颓然坐倒,喃喃道:“先帝怎么能....”信仰彻底坍塌是何滋味?他耗费半生维护荒诞;他倾尽所有追寻虚妄。

  我扶梁泽仁起来,他长叹:“女色误国啊。”郭秉点头:“那卫娘娘真是狐狸精转世。祸国殃民!”

  沈涟忽然说:“穆宗自己干的糊涂荒诞事不能怪在女子身上。倘若他铁了心不调赈灾银,十个卫娘娘也不能逼他调。他要犯糊涂,那以李娘娘、张娘娘作由头也会调。少时李平在卫候府也是这样说。”他居然记得。

  梁泽仁却没有反驳。我忍不住问郭秉:“郭大人,你为何要封玉潭城,不放这些流民进去?”

  郭秉说:“玉潭城内的住民不肯。一旦放进来这么多流民,城中会不安定的。”

  沈涟说:“现下城外流民这么多,城中应当有往年存粮,可以开仓赈济。”

  “你当我这望州知州真做得了主吗?”郭秉苦笑,“我只是文官。守城兵卒都是望州军节度王逢吉的人。要开仓需要王逢吉首肯。你们能放我回去了吗?”

  备注:啊居然又有武功场面......

第39章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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