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61

  标题:火药售罄

  概要:他现下是从马直,不是牙兵,统百人的。

  在沈令斌别院中住了十五日,我带卫彦吃遍了利州城美食。带他在巷子中吃麻糍滑的时候,旁边食客说:“沈节度据利州自立为王,国号‘盛’,为何不换年号?”另一人说:“现下茂朝各州割据得乱糟糟的,咱们心里还是用永熙省事,沈节度大约知道不能强改的。”前一人说:“叫陛下。”另一人说:“啊,陛下陛下。”卫彦吞完他碗中洁白如雪,柔软如绵的麻糍滑说:“不粘。”我又去摸他脑袋:“嗯。麻糍是利州特产的糯米做的。米粒粗短,做来不粘。多吃也不涨。”卫彦说:“主人吃?”我说:“我吃饱了,你吃吧。”他举起空碗对店家说:“再一碗。”店家举勺给他加,他埋头接着吃。

  永煦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早,下仆来报:“有个叫张正道的来找李大夫。”我同卫彦出门。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等在马车旁,左眼下有颗小小泪痣。张正道问:“李大夫吗?”我说:“对,我旁边这个是卫彦侠士。”张正道说:“接到陛下命令,要我来给李大夫作帮手。我是利州最大的医馆济世堂第十六代传人,但还没有出师。现下六个有疫情的郡各派了两个大夫并四名病患来。陛下吩咐将济世堂充作李大夫临时授课和看诊的地方。李大夫随我来吧。”我和卫彦上马车去了济世堂。

  门口等着十二名大夫,手中都拿着纸和笔。我与他们一一拱手进去,大夫们跟在我、卫彦、张正道身后。济世堂地方大,诊桌有八张,桌上有宣纸,四角备旺炭火。那四名病患躺在看诊铺上,俱清醒,四肢抽搐。我弯腰搭脉,脉沉数,前两名脉沉细而数,后两名脉浮大而数。看面相唇焦干,我说:“张嘴。”那四名病患舌绛。我吩咐:“劳烦诸位两人一组翻一个病患,病患背后是不是有斑疹?”

  前面站的八名大夫两人一组蹲到病患旁边,解开病患的隆冬厚袄子。离我最近那人约莫五十一二,答应我说:“对,密密麻麻一大片。”我问:“大夫是不是领头的?我瞧你年纪最长。”他说:“是的。”有个病患忽然“哇”一声,往地上吐了一滩血。两名大夫躲开。

  我蹲下去问他:“你是不是身上热想喝水,头痛得像有斧头劈,时常干呕?”他虚弱点头应我:“正是。”我走到桌旁盘腿坐下,对张正道说:“借支笔。”他从腰间翻出兼毫笔递给我,我边写药方边对大夫们说:“盛临八年,我同师傅在利州治过疫症,是同一种,但比那一次轻得多。诸位大可放心。这疫症是由疫毒邪气内侵脏腑外窜肌表,气血两燔所致,治疫以清热解毒,凉血泻火为主。师傅开有清瘟败毒饮,主要用白虎汤、犀角地黄汤、黄连解毒汤三方加减。”我回忆了一下医理说,“有呕血症状,宜重用生石膏清胃热。胃是水谷之海,十二经的气血皆禀于胃,所以胃热清则十二经之火自消。”

  底下有大夫应:“都用的十二经泄火之药。”我说:“对。”又有人说:“我那个郡有的没斑疹,有的有斑疹,如何变化?”

  我边往下写边念:“若有斑疹,加大青叶,并少佐升麻。”有问:“我那个郡有病患大便不通呢?”我说:“加生大黄。”有人问:“大渴不已的,只加石膏吗?”我说:“石膏和天花粉。”有人问:“我那个郡胸膈遏郁的多,是否加川连、枳壳、桔梗、瓜蒌霜、甘草?”我说:“有生石膏了,无须加甘草。但加了也不要紧。”

  他们纷纷点头,张正道说:“李大夫不愧是王太医关门弟子,各药材医理倒背如流。”那是挨骂、罚跪才背得的。我嘴上说:“没染疫病的,涝灾刚过,水一定要烧沸了喝。”领头大夫说:“我们叫郡守贴告示警示百姓。咱们这次回去,还有些重症的,能不能送来利州城给李大夫看看?陛下一早允过,只说不晓得李大夫是否急着回长安。”

  我只得说:“不急着回,倘若济世堂同意,开个义诊吧。城中疑难杂症尽可以送来。”我也要著医书。张正道说:“同意的,我再奏请陛下给你押运药材来。”倒是不贴药材。

  领头大夫说:“那我们先回各郡。”便抬走病患回去了。卫彦说:“主人,也厉害。”我说:“术业有专攻,武我就不会。”“我会,”卫彦说,“主人,不用会。”张正道活泼插口:“李大夫在我们济世堂开诊,还是该放鞭炮的。”我说:“不必了吧?”张正道跳起来拉我:“要的,我送你。”他盛情难却,我们三人出济世堂买鞭炮。

  到火药铺中,店家说:“利州城的火药最近都卖光了,一时半会儿没有的。”张正道说:“全部卖光吗?”店家说:“是啊,快过年了,我都叫作坊赶工的。”张正道说:“真是桩怪事,火药还能卖光。李大夫、卫侠士,没买成鞭炮,我请你们吃饭吧?藤桥底下有家熏鸡可好吃。”我说:“好,既然你这样热心。”

  他又带我们去吃藤桥熏鸡,吃饭的时候有四名孩童在藤桥底下玩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狭长而厚的木板中间有轴,架在支柱上。高童和瘦童对坐两端,轮流用脚蹬地,一端跷起,另一端下落。如此反复两回之后,高童下来站到地上说:“这轮满了,我等下一轮。”等在一旁的胖童说:“到我了,到我了。”坐在另一端的瘦童说:“我不要同你玩,你一坐下来,我跷不起你。”胖童说:“我自己脚蹬,不要你跷起来。”瘦童说:“好吧。”胖童爬上另一端同他玩起来。

  卫彦问:“是什么?”张正道比我先回答:“跷跷板,利州的玩具,孩童就喜欢玩这个。”熏鸡端上来,我们三人开吃。张正道边夹熏鸡边说:“李大夫与卫侠士在济世堂的时候就同我们一道吃饭吧。”

  吃完饭,我在济世堂接诊病患,卫彦就守在我身边。我问他:“你守一边不无聊吗?”他摇头:“守着,主人。”

  永煦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门口停了一辆搭布驴车。有人喊:“陛下给济世堂的第一批药材运到。”张正道领着医馆中的伙计跑出去,下到铺中。驴车侧面领头押运者两人,其中一个我认识。陌生那人浓眉大眼,约莫三十岁上下。我问:“沈曜,做牙兵不是要跟在陛下身边吗?”陌生人打量我说:“他现下是从马直,不是牙兵,统百人的。他说来押运药材顺道探旧友,我也有假,跟着出营到城中逛逛。”不愧是沈令斌的亲儿子。我问:“那你是?”沈曜说:“他叫关涛,牙门都校,统千人。我们营中相识,很投缘,结拜为兄弟了。”关涛说:“走吧义弟,探过旧友该回营了。”

  他两离开,我看诊之后,带卫彦去裁缝铺定了两身新衣裳。

第49章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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